小甘到了里屋,屠竹早听见了声音,蹦跶着往外。
她赶紧过去扶着:“谁叫你乱动了。”
屠竹陪笑道:“不要紧,只是皮外伤罢了。”
“虽是皮外伤,再多一寸,可就断了大腿的筋脉了,我难道不知道?”小甘责备地望了他一眼:“跟着十七爷,倒是先学会了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
屠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笑道:“我可不敢,只是怕你担心而已。”拉着小甘的手,慢慢地回到内室,才问道:“听说你跟着仪姑娘到了这里,别说是十七爷,我都吓傻了!你真是……这次跟海州那回又不一样,你该劝劝仪姑娘的。”
小甘道:“你觉着她会听我的话么?十七爷是个实心的,他哪里知道,早在先前,从初军护那里得知要外调的时候,她已经打定主意了。要不然你以为那些日子,她每天东奔西走,又去什么夏家,又去南外城……各处跑是为什么?不过是为了离开之前做足准备,比如付老爷子的症,夏家绮姑娘跟小少爷,还有宫内的太后跟娘娘们……她早都做好安排了。可笑十七爷还以为她不在乎。”
屠竹听的愣住:“竟然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
“谁说不是呢,先前姑娘也跟我说了,从没有想过跟十七爷分开。”小甘叹息,看看屠竹,便也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垂眸看着他腿上裹着的细麻布,鼻子微微酸楚:“我也是一样。想永远守着你,又知道你得跟着十七爷建功立业,幸而姑娘有主意,也成全了我。”
屠竹的心软软地,拥着小甘的肩,轻轻地亲亲她的发鬓:“其实虽不愿意你来冒险,心里却实在想的很。”
小甘心头一动,抿嘴笑问:“怎么个想法?”
屠竹先是愣住,继而红了脸。
两人毕竟才成亲不久就分开了,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小甘偏看他:“到底想什么呢?”
屠竹忙澄清道:“我原先没想的,见到你,就、就想了。”
小甘笑道:“那可不行的……”
屠竹一怔:“是身上不好?”见她摇头,便道:“怕我有伤?你就像是那一次……”
小甘脸上也红晕一片,啐了口:“别胡说了。”
屠竹讪讪:“到底怎么了。”
见屋内无人,小甘凑近过去,在屠竹耳畔低语了一句。
屠竹先是疑惑,等反应过来后,几乎跳起:“什么?真、真的?”
小甘忙拉住他,娇嗔道:“姑娘给我诊过脉了,张太医开了药喝着呢,还能有假。”
“开药?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开药?”
小甘看他又着急又担心的样子,笑着低声:“自然是坐胎药,瞧你这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模样。”
屠竹看看她,又看向她的肚子,小心地伸手摸摸,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说,我就要当爹了。”
小甘看他这般专注而动容,嘘了声:“先不要告诉人去。”
屠竹也不问为何,只管答应。仔细看看小甘,又忙把她抱住:“你、有了身孕,还一路赶来……”他虽不懂这些事,却知道小甘一路必定辛苦,一时鼻酸。
他哽咽着没说完,小甘却知道他要说什么:“傻子,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话。这不是好好的么?”
屠竹吸吸鼻子,又亲亲她的脸:“我真该死,先前还起那样的混账念头。都不知道你多辛苦,我再不想了。”
小甘嗤地笑了:“哼,你要是不起那个念头,我反而要怀疑了。”
屠竹懵懂道:“怀疑什么?”
“怀疑你不喜欢我了。”小甘抚过他的脸颊,靠近了些,轻轻地亲亲他的嘴:“也不用不想,你想,我反而高兴。”
屠竹一阵血涌:“可你有身孕了,不行。”
小甘轻轻地点点他的额头:“待会儿叫他们打点水来,你洗一洗。”
屠竹似懂非懂:“干什么?”
灯影下,小甘的脸红扑扑的,抿了抿唇:“傻子。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犒赏你。”
当天晚上,屠竹跟小甘说了,期间跟薛放到了北境,一路经过卧龙山,转到定北城,复回到武威的种种。
原来那日,薛放去见了监军马浜后,马浜派了心腹,带他去沐浴“玩乐”。
他们去的,是武威当地的飞仙池,也是本地官员们从上到下都爱光顾的地方。
薛放在那里泡了近一个时辰,跟几个正在那里洗浴的武官打的火热。
那些武官不知他的身份,只听他说是新调任过来的,看这般年纪,还以为跟自己官衔差不多甚至更低,便同他无所不说。
薛放问起穆不弃,几个人沉默,半晌道:“这个穆将军,倒是有些本事,可惜不会做人。”
“虽啊,如今又出了事,我看多半凶多吉少,真是应了那句什么话‘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薛放道:“我听说过这个人,好大的名头,怎么这次栽了呢。”
一个武官道:“一来,他在复州之时就得罪了童太守,那位太守可是马监军跟前的红人,他调到威远,马监军岂会放过?”
说到这里,便有些忌讳地停口。
薛放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不放过又怎样?武官凭的是本事,终不成平白无故杀人的头?”
大家听他说话这样“天真”,才又放松戒备:“当然不能无端杀头,但只要找罪名总是有的。比如这次,明明是探子来报说发现了一队北原人的精锐,马监军却不许出击。这谁能忍得住?穆不弃一怒之下,只带了些亲信便出城去了,这不是现成的罪名?”
“如今被北原人围住了,只大体知道在西南方向,派人去救……倒也不是不行,但奈何马监军不肯松口?这不是摆明了要穆不弃死?我看他死在那里也行,要是活着回来,必定还要被他追究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