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汀兰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拧眉之态,道:“俞巡检,这么多人都在求情……何不就听人一句,网开一面罢了?”
“这……”俞星臣回头看向他,终于迟疑说道:“按理说,是不能随意开释的,只不过这案子一来特殊,各位监生虽是疑犯,但也系受害之人。再加上连小公爷也为他们说情……”
大家一听他好像软了语气,均都心生希望,齐声:“俞大人,还请高抬贵手。”
俞星臣斟酌着,看着在面前的四位,终于道:“既然几位又如此坚持,那,本官姑且做主,各位可以暂时将公子带回……”
大家均都喜形于色。
刚要道谢,但俞星臣话锋一转:“只是案子未完,这么放了他们出去……如果有个万一,本官可是担当不起。”
“什么万一?”忠宁伯道:“俞大人放心,自不会有碍。”
俞星臣却很谨慎:“倘若有个走失或者……纵放私逃、或者伤损之类的意外……”
大家面面相觑,陈大人道:“原来俞巡检担心这个?我们都在京内,还能私逃到哪里去?俞大人只管放心,绝不会有碍,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们,我们自然可以担保。”
“当真可以担保,事后不会反追俞某跟巡检司的不是吧?”俞星臣问。
忠宁伯忙着要去接孙子,摆摆手大声说道:“俞巡检当真多虑了!有什么我们自己担!”
蔺汀兰在旁听到这里,眼睛微微眯起。
俞星臣好像无可奈何,被他们说服或者威逼似的,叹气叫了人来:“把陈少戒,欧逾,黄鹰杰带出,权且叫他们各自的大人领回去吧。”
衙差前去提人。
忠宁伯几位大为宽心,连连道谢。
不多时,个少年被带了出来。
黄鹰杰望着俞星臣,似乎有话要说。
欧逾走到他身旁低语了几句,黄鹰杰便垂了头。
俞星臣明明看见了,却不以为然道:“人已经好好地交回,位也请自便吧。不过,且记得方才跟本官所说之话。”
这几人见了子、孙,如失而复得似的,只管心中喜悦,当下便各自带人去了。
俞星臣也没有送。
蔺汀兰一语不发地看到这里,起身:“俞巡检,我也先告辞了。”
俞星臣道:“小公爷请。今日……还好没叫小公爷失望。”
蔺汀兰为黄鹰杰而来,俞星臣的意思是放了黄鹰杰,蔺汀兰自然也该满意。
不料小公爷轻声一笑:“我确实不曾失望,看了一场好戏……嗯,有人以为得了大便宜,殊不知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俞星臣眼神陡变,盯着蔺汀兰那样跟皇上很是肖似的脸,心中竟然透出几分寒意。
他回想方才,自己应该并未露出破绽。怎么这位小公爷竟然能……
俞星臣踌躇:“小公爷、您……”
蔺汀兰道:“俞巡检放心,我并非是个多管闲事之人。就如同俞巡检也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说到这里,隐隐地又响起数声犬吠,蔺汀兰那从容之态一下子慌乱起来:“我该去了。不送。”
他说着一个箭步出门,左右看看,如风一样往门外掠去。
俞星臣还没反应过来,蔺小公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口。
他望着门边上那点麒麟袍的残影,这样的身手,会是个因病弱而不常露面的人?
朝野之中,十个人里有九个没见过蔺汀兰,听闻皇帝任用蔺小公爷为禁军统领,只以为是因为裙带关系,硬拉上位的。
但是皇帝何等的精明,城府深沉,岂会让一个病秧子统辖皇宫的禁卫?
“这样的人物,竟然怕狗?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俞星臣喃喃自语。
正嘀咕,就听到呜呜的声音,他低头,却见那只受伤的黄狗不知何时竟跑了出来,正可怜地歪着头,望着他。
怪不得蔺汀兰跑的那么快,难道是闻见味了?
这大概就叫做“望风而逃”。
俞星臣笑了笑,本想让人把黄狗带回去,看了又看,还是低下头。
他瞧向它的脖子,黄狗颈间的伤被杨仪缝合敷药,缠了细麻布,看着还妥当,只是精神欠佳。
俞星臣望着黄狗仿佛通晓人心的晶亮双眼,摸摸它的头,喃喃低语道:“别担心,并不是真的要把他们放了……一定会……”
黄狗呜了声,用湿润的鼻头拱了拱俞星臣的手。
陈少戒一路上时不时哀叫连连,似乎随时都要毙命。
府内众人见了大惊,陈主事更是一叠声地传大夫。
进了里屋,屏退丫鬟,陈少戒才瘫倒在榻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吓死我了,还好奏效……”
原来陈少戒所谓病了,并非是真。
当时他们正被囚禁在监牢里,忽然听见狱卒们低语,说是他们的家长来“兴师问罪”,不知道俞巡检能不能顶住。
又说起确实有点不公道,那位乔小爷怎么就偏“病”了,他好好地在家养病,却把其他人撂在这里。
欧逾的心眼最多,立刻想到叫陈少戒装病。
陈少戒本不肯,欧逾道:“如今咱们家长都在,这案子乔小舍又没在,尸首又找不到,俞巡检只是强留我们,假如你再装病,家里的人必定不肯罢休,方才那些狱卒的话你也听见了,俞星臣未必能够扛得住。”
陈少戒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从地上捉了个虫子塞进嘴里,才逼得自己吐了出来,装的十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