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甘去打了热水蒸了细麻布,在旁相助。
杨仪给俞星臣把伤口清理干净,这伤的虽不轻,还好不用缝针。
忽地想起他“护送”自己回来,替她挡刀受伤那次,俞星臣本来也不是个能忍痛的人。
暗暗一叹,翻了翻荷包。
这两日因为薛放的伤,叫她很操心,何况还有廖小猷,荷包里更是不免常备伤口。
找出了一包十灰止血散,给他敷上,又用干净的细麻布裹好。
“轻易不要动,”杨仪抬头看灵枢:“等再取几包十灰散,要常常敷药。”
灵枢忙答应。
“以防万一,”杨仪望着俞星臣有点发白的脸色,想想:“内服的……我想用八仙逍遥散,祛风散瘀,回头给你药方。”
本来这种伤不必要用内服药,不过正如杨仪所说,“以防万一”吧。
俞星臣抬眸:“廖小猷……不肯缝针的缘故,你可知道?”
杨仪正在洗手,闻言一怔:“什么缘故?”
俞星臣把今日罗洺等人来到的事情告诉了她:“是罗洺同我说的……”
他说着停口,打量自己的右臂。
旁边小甘见状,便对屠竹使了个眼色。
灵枢也会意,便悄悄地后退了几步,不在跟前听着。
俞星臣才将罗洺告诉自己的事跟杨仪说了。
杨仪听到说那妇人嫌小猷吃的多,拿了针,心里就有种不祥之感。
等俞星臣说那妇人要用针把小猷的嘴缝起来之时,杨仪浑身微微地颤抖:“岂有此理,岂有……”
嘴里虽这么说着,心里却明白,天下之大,人心各异,有那仁善的好人,自然也有歹恶的坏人。
何况这些事,还少么?她原先在民间乔装郎中行走街市,耳闻目睹,也不是没有过的。
俞星臣道:“我已经跟端王殿下禀奏,他们两人比试的时间会推迟一段时日,我想,你该尽快想个法子,让小猷缝针。”
杨仪张了张口:“能有什么法子?对一个人而言,孩提时候的遭遇,恐怕是一辈子也忘怀不了的。”
俞星臣皱眉,片刻道:“小猷并不是怕疼,只是心理上……受不住,可今时不是往日,你也不是他那恶毒的亲戚,他该知道你不会伤害他,我想……你也、会做到。”
杨仪惊愕地抬头:“你说什么?”
四目相对,俞星臣缓缓道:“我想你会做到。若这世上会有人做到,那应该就是你了,杨仪。”
杨仪的唇抖了两下,毫无预兆地,她的眼睛里有些潮热。
怎么回事……突然间他这么说。
前世她为了俞鼐的病情,刚试探张口,他就拒人千里之外,连多听一句的耐心都没有,而只叫她安分守己。
现在居然……
门口处,小甘偷偷地向内打量。
见杨仪跟俞星臣对面坐着,她微微垂首,仿佛出神。
俞星臣则是一副心不在焉之态,神色游离,目光时不时在桌上黄狗,杨仪,以及他自己各处变化。
两人之间相隔最多四五步远,那短短的几步距离,却仿佛天堑深壑,不可逾越。
正沉默中,外间有人到。
原来是俞太息缓和过来,又听元学正禀告了乔小舍的事,便在几位监官的陪同下过来询问究竟。
才到厅门口,蓦地看到桌上躺着一只狗子,地上还蹲着一只,不由愕然。
俞星臣忙起身,一时忘了右臂的伤,顿时疼得止步。
那边俞太息瞧见:“怎么了?”
俞星臣把手臂小心放下:“无妨,是不留意有点磕碰。”又道:“监丞有事为何不叫人传我,夜深天暗,何必亲劳。”
“伤……”俞太息瞥过他的手臂,道:“我瞧瞧。”
“杨、杨侍医已经给看过,敷了药了。”
俞太息拧眉道:“就算你是巡检司的官差,在国子监里若出了事,我也是要担干系的!”
见他如此不容分说,俞星臣只得答应,灵枢过来帮忙,挽起衣袖,小心地解开细麻布。
因为敷了药,伤口有些收缩之势,不再流血,但其肿未退。
俞太息盯着,面上忍不住露出关切之色:“有没有伤筋动骨?”
他的目光在俞星臣面上一停,又回头看向杨仪。
杨仪早已经起身,见他探问:“回监丞,并未伤及筋骨,请放心。”
俞太息显然很相信她的话,听她回答,略松了口气:“多谢杨侍医。”
又回头看向俞星臣,神色严厉了几分:“俞巡检到底并非武官,虽案件要紧,但也要量力而为才是!岂能以身犯险?”
俞星臣很清楚他的意思。
俞太息外严而内宽,对于这些弟弟们格外照拂。俞星臣毕竟是文官,又一身才华,倘若是伤了右臂筋骨,那可不知如何是好了!因此才如此关心。
俞星臣倾身:“是。”
俞太息叫他落座,才问:“乔小舍的事,竟是如何?”
“这乔小舍有极大的嫌疑。”俞星臣便把先前狗子带路,找到乔小舍的寝卧,从榻上搜出了丁镖丢失的那物的经过一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