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岩先前话虽说的笃定,实则也有点吃不准杨仪的心意,毕竟那可不是个以等闲视之的女孩子,料不准她的意图。
如今听到这里,才哈哈笑道:“我这杯媒人茶总算能够吃准了。”
议定了此事,便彼此换了生辰八字,旋即再议定下聘吉时。
酷暑逐渐消退,估摸着俞星臣也将到海州了。
薛放在杨仪登门探看后第二天,烧热就退了,他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的好,只有那伤还不能乱动,勉强地又在家里养了数日,愈合了个大概,只是仍旧不能骑马。
不过这几天里,薛放也没闲着,叫斧头一刻不停地在外头打听些新闻故事,以及巡检司种种,大有运筹帷幄的势头。
斧头恰好打听到杨仪要弄个铺子,薛放知道这必要银子,他那几十两拿不出手,就赶紧叫斧头把自己从宫内得的那一袋子宫钱给她送去。
本来早就想给她,只是没有个好由头,这次斧头笑道:“仪姑娘给了我两个,这会儿十七爷把自己的都给她,连人都是她的了。”
上次杨仪给了他两个宫钱,斧头跑回来后,分了一个给屠竹。
屠竹不敢要,又责怪他怎么拿杨仪的东西。
斧头道:“这是仪姑娘给的彩头,我不要她还不高兴呢。这是宫内的东西,可以留一辈子的,你拿着,咱们以后好好照看着十七爷,也就行了。”
屠竹抽空告诉了薛放此事,薛放想了会儿,也叫他们留着了,屠竹这才放心。
斧头跑到杨家,把那一袋子宫钱给杨仪,杨仪吃了一惊,不敢留,非得叫他拿回去。
不料斧头道:“十七爷人都快是你的了,钱算什么?”丢下钱袋子就跑。
小甘跟小连听了个正着,偷偷地笑。
按理说交换八字之后,便要纳吉。
然而两个人都已经互换了金玉銙带,如今薛放又把这意义非凡的一袋子黄金宫钱都给了她,竟也提前应了景了。
这一夜,杨府里不消说,喜气洋洋。
杨仪从老太太那边回来,沐浴之后,想起一件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装着食脑虫的瓷瓶。
好几天了,瓶子里的沙沙声逐渐消失。
杨仪觉着这虫儿大概是已经死了,晃了晃,听见细微的哒哒声,并不像是活着的。
杨仪把瓶塞子拔了下来,里头果真没有动静,拿远些向内看去,却见那只虫儿竟缩小了许多,蜷缩着躺在瓶底,一动不动。
正要将它倒出来看看,忽然窗棂上“啪”地一声响。
杨仪抬眸,桌上的烛光摇曳,同时隐隐地听见有人在窗外咳嗽了声。
她探身看去,见是黎渊贴在窗户边立着。
“怎么是你?”杨仪笑问。
黎渊道:“怎么不是我,非得是他?”
杨仪回头往外看看,小甘小连两个正在背四气五味歌,此时低低地争执是“辛”行气血主发散,还是“酸”。
思来想去,小甘道:“明明是‘辛’。下一句是甘和补中急能缓,甘是甜的意思,自然是对‘辛’,因为辛是苦的意思,这下你记住了?”
小连笑道:“那应该是我的‘连’字才对。”
两人又笑。
杨仪见她们甚是投入,便对黎渊道:“进来说话。”
黎渊纵身一跳,到了里间。
杨仪请他落座:“上次多有得罪,请勿见怪。”倒了一杯茶放在黎渊面前。
黎渊依旧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是他得罪,又不是你,你替他道什么歉。”
“他得罪跟我得罪是一样的。”
黎渊刚要喝茶,闻言只觉难以入喉,把茶杯放下:“是,我倒是忘了恭喜你,要定亲了。”
“多谢,”杨仪笑吟吟地,“不知这数日一直在忙什么?”
黎渊却盯着桌上放着的瓷瓶:“这……”
杨仪道:“是一只奇怪的小虫。能钻到人脑髓里去,已经好几天了,兴许是死了。”
黎渊拿了起来轻轻晃动:“死?没有那么容易。”
杨仪听他话里另有意思:“你知道这是什么?”
黎渊看着她:“我倒是佩服你,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收在身边儿?”
杨仪道:“是我从一个凶犯的脑中取出的,它被封在瓶子里,自然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