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怕杨仪太久不吃东西,自然受不了,亲自凑过来喂了她两口。
杨仪从没这么吃过面,吸了吸,不禁发出响动,自己先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你自己吃吧。”吩咐了声,她转过头。
正要擦擦嘴角的汤渍,薛放的手指却先抢了过来。
杨仪往椅子后一靠,感觉他的指腹在唇角不轻不重的擦过。
正这会儿小连跟屠竹从门外走进来,杨仪整个人发僵。
薛放却嘻嘻笑道:“多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这样不利索,好了,已经擦干净了。”
屠竹跟小连极有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屠竹甚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十七爷,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寅时了,已经安排了下榻处,还是让仪姑娘先歇息罢?”
薛放捧着碗,又赶忙吃了两口,他吃的极快,大半碗面已经吸进肚子里,又喝了两口汤。
闻言便含糊道:“说的是……再不睡天就亮了,你可经不起这折腾。”
杨仪望着他:“你呢?”
薛放道:“我先把你这一碗吃了,也去睡。”薛放将空碗放下,把杨仪那碗端起,又道:“这面还挺不错,之前我也不知吃过多少回,怎么没做这口味的,是不是因为是俞星臣特意吩咐,厨子格外奉承?”
杨仪听着他的话,略觉心惊:“以前没做过?”
屠竹看她脸色不太对劲,忙道:“我们十七爷的口味跟俞大人不一样,俞大人的口吻较为清淡,今儿晚上那厨子大概是特意按照俞大人喜欢做的。”
薛放哼道:“当然,他的官儿大一级,自是要按照他的意思。”
杨仪被他两个这么一说,心里的那点不安稍微散开,但她身体虽然确实累了,心里却还存着事。
向着小连摆了摆手,小连只得后退到门边。
杨仪望着薛放道:“十七……那个吴娘子被关在哪里?”
“自然是女监。”
杨仪道:“钱三娘跟那王娘子……也还在吗?”
“当然,”薛放一边吃面一边儿听她说话,听到这里,嘴里还叼着面条,心底灵光闪烁。
忙将那口面尽数吸吃了进去,十七郎匆忙问:“你、怎么问这个?”
杨仪道:“方才俞巡检一番推演,这吴娘子显然是个极有心机的,堂审的话,怕她很难招认。”
“那也不要紧,不信她会受得了刑。”
“才出了苟七的事情,若不尽快给个交代,明儿我怕冯将军他们又要为难你。”杨仪揉着眉心:“俞巡检不知去找什么……这里,你看要不要安排一下,假如让钱三娘、王娘子她们跟吴娘子碰面……”
这种法子,薛放当初在羁縻州的时候也曾用过,自是熟悉。
当即把没吃完的面碗放下:“只怕那吴氏仍是铁板一块。”
杨仪道:“她被俞巡检跟你审问了半天,只怕也正劳累,铁人也有打盹的时候。此刻半夜三更,肝经心经运行,一经挑动,情绪最难自控,正是时候。”
钱三娘虽有苦衷,杀夫案却是板上钉钉。
至于王娘子,虽跟她无关,但毕竟是一面之词,凶手未曾拿住,加上她的婆母也虎视眈眈,故而也在牢中。
今日拿住苟七,本可以将她释放,只是天色已晚,只得明日行事。
历来虽有女犯,但到底比男人要少的多,所以巡检司的女监并不很大,也没有几个女犯。
之前钱三娘因呆了两日,已经跟王娘子互通了消息,隐约知道了她也是受害之人。
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不便宣之于口,所以虽然心中对彼此都怀有一份感同身受的痛惜之情,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后是美娘,她大呼冤枉,痛骂苟七。
两个人从旁听着,才知道原来真凶已经被拿住,今日又领了自己丢失的物件,悲怒交加。
直到晚间,三个女人翻来覆去,终于入睡,却听见牢门响动,又有人被送了进来。
起初因为困顿,所以并没有很在意,模模糊糊看了眼,不太懂。
又过半晌,听到一声响动,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今日,为何在堂上诬陷薛参将。”
这声音极为柔和,王娘子立刻先听了出来,她顿时起身往外打量:“杨侍医?您、您怎么来了?”
杨仪向着她摆了摆手,只看着面前的吴娘子。
吴氏原先躺在木板上,此刻转过身来看向她,忽然道:“你跟那个官爷是一对儿?”
杨仪心中一惊。
吴氏勾了勾唇:“我就知道。你这会儿来,莫非是给那小相好儿找场子的?”
她先前在家里被带出门,当时因为杨仪身着官袍,她还没看出杨仪是个女子,只觉着薛放那格外护着的站姿有些奇怪,可很快她醒悟过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杨侍医。
杨仪不晓得她怎么看出来的,也并没有因为她轻狂的口吻生气:“我只是不解罢了,诬陷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吴娘子道:“当然没有好处,所以我不是诬陷。”
这时侯,王娘子因为好奇,睡意全无,只顾呆呆地望着。而在她旁边的钱三娘,因为听了动静,也正起身,甚至稍远点的美娘也被惊动,眼睛不睁地嘀咕了声:“半夜三更的谁还不消停呢。”
杨仪只看着吴娘子:“先前,俞巡检跟我说了你的身世,倒也十分可怜。吴销夫妇确实不该那么对你,尤其是那个吴销,他既然始乱终弃,更加不该回头就对他的妻子说你的不是,这种男人,实在可恨。”
吴娘子眼神闪烁:“哼,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套我。”她重新转过身背对着杨仪,似乎不理不睬睡了过去。
此刻王娘子忍不住问道:“杨侍医,她、她也是……被祸害的吗?”
杨仪揣着手,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