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道:“大黄。”
俞星臣虽并不精懂医药,但对一些耳熟能详的药物,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听了这个,愕然道:“大黄味苦性寒,虽然可以清火……可这绝不是老人家能用的药,而且伯父的症状……”
大黄有泻下去火的功效,走而不守,药性最猛,因此有药中“将军”之号,可见其厉害。
而俞鼐本来就已经气血两虚,又有泻下的症状,哪里禁得住这种药物的攻泄之力,只怕病没治好,人已经被治倒了。
也正因为这样,先前所请的大夫,都是以补气血、调养为主,毕竟俞鼐本身就是内虚下泄,此刻若是再用什么泄通之物,那岂不是会变本加厉,雪上加霜么?那如何使得。
俞星臣几乎怀疑杨仪到底知不知道俞鼐的真实情况。
杨仪淡淡道:“老大人的症状我自清楚,他有泻下之症状,时而腹痛难忍,甚至便血。”
俞星臣震惊:“你……”她竟连这个都知道?他方才都因为难以启齿,未曾出口,她却……
杨仪垂眸:“总之,我的方子就是如此,若是肯用,便以酒大黄一两以调剂,别的补药一概不用。”
俞星臣拧眉:“可……”
对他而言,俞鼐的症状就仿佛是河道洪水泛滥,尽力堵塞、修缮堤坝都来不及,如今反而又要把堤坝炸开,这如何了得。
两人说到这里,俞鼐道:“仪姑娘,有什么话需要避着我这个病人?莫非是我的症状不妥当么?姑娘也太小看我了,有什么话,你只管直说,我早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不至于想不开。”
杨仪回身,正色道:“大人多虑了,您的病症眼下看来要治不难,难的是……敢不敢治。”
“敢不敢?这……”俞鼐讶异:“愿闻其详?”
杨仪道:“方子极简单,我已经告诉了俞巡检,如何选择,请自忖度处之。我先告辞。”
她说完之后,微微倾身,迈步向外走去。
俞鼐惊讶地望着她飘然出门的身影,欲言又止。
只看向俞星臣。
俞星臣也正盯着杨仪,感觉伯父在望着自己,便回过头来。
迎着俞鼐凝视的眼神,俞星臣心中苦笑。
他当然是想俞鼐好起来,但如果告诉俞鼐这法子,伯父担忧,不敢用,那岂不是害了伯父。
倘若不告诉伯父,擅自用了这法子,若出了意外,也仍是害了他。
杨仪,这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啊。
只不知她是故意,或者无心。
杨佑持陪着杨仪出了茶楼,满心疑惑。
只觉着才坐了一会儿,这就完事儿了?
二爷有心询问杨仪,不料却见府里赶来找人的管家,带着两个小厮,火烧眉毛般跑来。
看见两人,管家忙催道:“二爷快带姑娘回去,有大事!”
杨佑持道:“大早上的,什么事?”
管家道:“宫内派了人来,有旨意给咱们大小姐!”
杨佑持一惊,杨仪也是没想到:“什么旨意?”
管家陪笑道:“大小姐,回去自然就知道了,那宣旨的公公还等着呢。”
杨仪的心跳快了几分,咬唇不语。
跟宫内沾边的……杨仪不由想起薛放先前的话。
杨佑持的心也七上八下,正要叫她先上车,却见路上一匹马向着此处而来,看见杨仪,竟叫道:“仪姐姐!”
杨仪听见这一声,抬头,竟见是薛放策马而来,她不由迎了几步,方才的忧虑都在一瞥间烟消云散。
薛放没等马儿停下,就已经先跳下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杨佑持瞪大了眼,他反应迅速,忙先打发管家:“你快带人回去报信,我立刻就陪大小姐回府。”
管家才先带人去了。
杨仪则望着薛放:“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是路过?”
薛放道:“谁往这偏僻地方路过,我特意找你的。”
“有事?”杨仪忙问,“你从哪儿来?”她怕薛放从巡检司来,万一是隋子云如何……
“我昨儿回府里了。”薛放回答:“一点私事。”
杨佑持在旁看他两个说到这里,便小声提醒杨仪:“妹妹,有什么话赶紧说,宫内的人可不能得罪。”
薛放一下听见了:“什么宫内的人?”
“没什么,刚才说是什么传旨的,”杨仪摆手,“你只说你的事。”
“传旨?”薛放怔住:“什么旨意?给你的?”
杨仪道:“是给我的,什么旨意却不晓得。”
薛放摸了摸胸口:“呃,那……那你先回去吧。”
杨仪垂眸,却看见他胸前鼓鼓囊囊的:“那是什么东西?”
薛放忙转身:“没、没什么。”
杨仪看出他必有藏掖:“真的?”
薛放回头看她,又扫过身后的杨佑持:“你先回去接旨吧。我……回头再跟你说。”
杨仪想到他昨夜也是说“改天”之类的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薛放止步。
“你带了什么?”杨仪轻声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薛放的喉头动了动,终于探手入怀,将那根金銙带掏了出来。
杨仪微怔:“这是什么?”
“是……是皇上赏赐的,”薛放低低地:“本来想……给你的。”
她惊讶:“给我?”
“我觉着就这个还值点钱,给你……围着好不好?”薛放笑说。
杨仪望着他假装无事发生的笑容:“真的给我?”
“我昨晚上……”他差点说漏了嘴:“不给你还能给谁。你要不要?”
“我、”杨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握那根沉甸甸的金銙带,手指似无意般轻轻抚过薛放的手背:“我当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