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官差把尸首抬走,邹永彦才道:“十七,我可是流年不利,好好地居然出了这事,录奕佛爷可是这泸江三寨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好好地竟在众人跟前掉了脑袋,竟还无人看见行凶者,这简直、简直……你可要帮我!”
薛放一面应酬,一面用眼睛罩住杨仪的方向。
她正在给一个胳膊受伤的人接骨,目光凝重,心无旁骛。
十七郎道:“我有自己要忙的事儿,怕是帮不得。”
邹永彦拉住他袖子:“别这样,泸江,津口,郦阳都是挨着的,咱们同气连枝,你可别见死不救。”
薛放道:“我真有麻烦事,方才被抬走的那个死人你看见了,那是我杀的。”
邹永彦方才没听见他的上半句,闻言一惊:“你?你杀……这是为何?”
薛放哼道:“我也想知道为何。”
方才人群骚乱,他尽量护着杨仪跟自己,本来无恙,但很快,薛放便感觉到一股力道向着自己方向挤来,不是那种无意识的推挤,而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是何等敏锐的人,即刻暗中留心。
当看到人群中那死者现身的时候,薛放立刻明白,此人绝不是什么来求赐福的信众。
虽然身着异族百姓的服饰,但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杀气。
对于普通人而言自然看不出来,可对薛放而言,就如同猎鹰对于猎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他刚有所判断,那人已经动手向他袭来。
那可杀手虽然快,薛放却比他还快,眨眼之间胜负已分,在杀手袖底的刀将割破薛十七郎肩头绿衫之时,他的手刀已经先一步切中对方喉管。
这就是杨仪听见的那声“咔嚓”响动。
也就是因为这个,薛放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呆在人群中了,有一个杀手出现,就难保没有更多,所以他才当机立断地带着杨仪跃脱人群,迅速稳住了局面,免得事态变得越发不可控,而有人浑水摸鱼。
薛放走到杨仪身边:“走了。”
她的手上沾了血,被薛放拉着离开:“旅帅,还有几个伤者……”
薛放道:“我已经叫邹旅帅立刻调大夫过来。再说受伤而已,等一会儿死不了。”
这时屠竹牵着豆子也跑了来,原来事发的时候,屠竹正跟豆子在江边捞鱼,所以竟没被卷入骚乱。
那边戚峰跟斧头总算安抚了狄小玉,狄小玉也才发现戚峰身上的血迹,她稍微一想就猜到原因。
看着戚峰仍满不在乎的样儿,狄小玉回想先前他及时护着自己……姑娘愧疚而感激地:“峰哥,回头我赔你一件好衣裳。”
戚峰抖了抖血渍狼藉的衣袖:“好哇,就去杨易上次陪你买成衣的铺子吧,我看你那两套就很精致,别的铺子也行,只千万别是你自个儿亲手做的。”
狄小玉生气:“我亲手做的又怎么?”
戚峰笑道:“这还用说吗?你那女红,熊瞎子缝补的都比你强些。”
“你……”狄小玉气鼓鼓地,上前踹了他一脚:“你做梦去!”
狄小玉愤愤地去找杨易,斧头在旁对戚峰道:“你干吗惹她?是故意的吧?”
戚峰瞥着斧头:“你这小酸木瓜又知道?”
斧头挺胸:“你忘了我斧头是哪里来的?你是怕她老记着人头落地那事儿,所以故意逗她,她一生气,就顾不得害怕了。对不对?”
戚峰一脸惊恐:“你们京内的人都是这么鬼的么?那我可不敢进京了,别把我吃了。”
斧头嫌弃地打量他:“我们一般不吃你这样的大老粗,肉太硬还把牙蹦飞了呢。”
戚峰哈哈大笑。
那边薛放拉住了杨仪:“今儿热闹也看完了,先回郦阳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吻虽云淡风轻,双眼却没离开过杨仪的脸。
薛放是在担心她是不是又要拒绝。
杨仪的长睫动了动,很短的一段儿沉默。
薛十七郎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杨仪终于开口:“好。”
这瞬间,十七郎的脸上蓦地多了一抹堪比艳阳的笑。
但他很机警地并没有让自己笑的太过猖狂,因知道这一声“好”着实来之不易,他怕会把杨仪“吓”得改变主意。
正要叫屠竹等人收拾,向着这边跑来的狄小玉却忽然止步:“青哥?”
薛放转头,却见泸江边上有一队人马正走来,中间那人一身戎装头戴武弁帽,身材魁梧,正是韩青。
韩旅帅远远地也看见了他们这些人,却仍面不改色,只在看见狄小玉的时候面上才多了几分脉脉温情。
狄小玉迎了几步,诧异地问:“青哥,你怎么来了?”
韩青把她从头到脚看了遍,顺手轻轻抹去她额角的一点血渍:“老将军到了,你整理整理,跟我去见他。”
“我爹?”狄小玉瞪圆了眼。
“狄将军在佛院后的精舍,”韩青转向薛放,声音顿时冷了三分:“命薛旅帅火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