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仿佛有千万只飞蚁铺天盖地掠过,意识如同被吸进一个黑色漩涡。
神智彻底丧失之前,顾嘉年听到有人在慌张地喊她的名字。
零零乱乱,听不清楚。
顾嘉年再次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混沌着,只隐约觉得头疼得厉害。
眼眶和眉骨深处像是在演奏打击乐,此起彼伏地跳动着。
她伸手揉着眉心,懵懂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门病床里。
房间门里除她以外,空无一人。
顾嘉年茫然地侧过头去看窗外,天色乌黑埋葬一切。
只剩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尖。
几分钟后,意识终于慢慢回归,想起了正事。
对了,要看看那封邮件有没有回复!
还得看看时间门,看这天色,不会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吧?
她慌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摸索着想找找看有没有手机,病房的门却在此刻被推开。
顾嘉年下意识地偏头看过去。
深夜的医院走廊没有开灯。
迟晏打开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辨不出神色。
半晌之后,他耷拉着眼皮走进来。
顾嘉年这才看清楚他。
——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外套濡湿着,头发也半湿。手上拎着一个保温盒,低着眉,唇角拉直着,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冷硬。
迟晏与她对视了几秒钟,没有说话,只是脱了外套径直走到她床前。
顾嘉年也没说话,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病房里饮水机在嗡嗡响着。
迟晏站在床边,弯下腰伸手摁下按钮,把床摇起来一些。
顾嘉年被动地倚靠着床背坐起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帮她放好吃饭用的小桌板,又动作麻利地拆开保温盒,一层一层拿出来放好。
就是不跟她说话。
顾嘉年猜到他在气什么,咳了一声,难免有点心虚。
她低头去看桌板。
三层的保温盒,一层是清淡的鸡丝粥,一层是他做的小菜,还有一层是点心。
是一贯的精致。
他大晚上回家给她做饭了吗?
顾嘉年又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迟晏,那个……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他木着脸给她拆好餐具,又帮她把散在胸前的长发归拢好放在肩后,动作轻柔,声音却硬邦邦的:“看什么手机?眼睛不疼吗?先吃饭。”
“……哦。”
顾嘉年偃旗息鼓,听话地低下头喝着鸡丝粥。温热香浓的粥滑入食道,熨平她的眉头。
就连头疼的症状仿佛都好了些。
她配着小菜,乖乖地喝到见底,一边没忍住瞟他几眼。
他曲着长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没看她。
一张俊脸像是长了霜。
倒是新奇,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他第一次有脾气吧?
顾嘉年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迟晏,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脸寡言少语的,仿佛回到了当初在爬墙虎别墅的时候。
所以,男朋友生气,该怎么哄来着?
顾嘉年在脑海中把看过的爱情故事走马观花般过了一遍。
要不,卖个惨撒个娇?
但是他性子一向寡淡,又不是十七八的小男生,会不会不吃这套?
反正试试又不吃亏。
顾嘉年想到这里,俯身凑过去点,伸手攀上迟晏的衣角左右晃了晃。
她把那一角布料捏在手心里,又装模作样去摁脑袋:“迟晏,我头好疼啊,我还生病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
顾嘉年盯着迟晏的脸,看到他眼球在眼皮底下挣扎着动了动,终究是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看她。
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的冷硬已经消了大半。
顾嘉年努力压下翘起来的嘴角。
看来不管对付什么年纪的男人,撒娇果然最有用。
她再接再厉。
“你真不抱我吗?我最近好辛苦啊,头好疼。”
迟晏坐着看了她一会儿,“啧”了一声,而后冷着脸靠过来。
没抱她,只是两只手搁到她太阳穴上,帮她按着头。
他靠得很近,冰凉的衣袖触到她耳廓,依旧是好闻的松木香气。
修长手指在她额角不疾不徐地摁着,力道恰到好处,嘴角却还绷直着。
顾嘉年心里有点乐。
他这气也生的有点没骨气啊。
顾嘉年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大方地伸手搂住他的腰。
额上揉按的动作倏地停住,隔了两秒又继续开始按——倒是也没有推开她。
顾嘉年心里更想笑了,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钻,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耐着性子哄他:“迟晏,今天是你生日,你开心点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话音刚落,怀里的人总算有了动静。
语气荒唐又无奈。
“还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就这么吓唬我?嗯?”
今天接到消息的时候,贺季同说他脸白得像鬼。
“顾嘉年,”他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地捏住她的脸扯了扯,“你男朋友今天才刚过二十五,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是呢,他今天二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