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他那双漆黑的眼里看到了隐隐的同情,与重新席卷而来的慈悲宽容。
顾嘉年:“……”
还没等她有机会说话,楼梯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贺季同一口气跑上来,弯下腰两只手撑着膝盖,剧烈喘着气,眼睛却盯着休息室的门:“我差点忘记里面有人……你们,还没,开门吧?”
迟晏的眉毛悄然拧起来,如同慢动作般翻了个白眼。
“给我们找个地方睡觉,现在。马上。”
压根懒得评价他的私生活。
贺季同听他这口吻便知道他们已经开门看到了情况。
“……”
他难得没有解释,也没贫嘴耍贱,只说道:“那我带你们去我家?离得不远,还能住得舒服些。”
迟晏没再说话,跟着他往下走,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看了顾嘉年一眼,还朝她伸出了手。
那眼神仿佛在问:“需要扶你一把么?”
“……”
顾嘉年张了张嘴,最终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径直越过他,挺直了脊背往前走。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许久之后,迟晏才收回落空的手。
然后盯着她挺直的背影,耷拉着眼皮跟上去。
等再次折腾到贺季同的住处,顾嘉年只觉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身体在强撑着走路,但灵魂却好像已经进入了沉睡世界,迷迷糊糊地听着贺季同跟她介绍客房、浴室和卫生间。
她像个傀儡一样顺着他的指挥走进客房,脱了鞋子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奔波了一天一夜,神经又一路紧绷,此刻总算绷不住了,顷刻间就进入了睡眠。
都顾不得是新环境,周身是陌生的床和气息。
甚至连外套都没有脱。
迟晏站在门口和贺季同小声交谈着,回过头去,发现顾嘉年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脱外套,她睡得并不踏实,眉头浅浅皱着,呼吸也不算平稳。
一张小脸耷拉着,似乎没做什么好梦。
她困到连被子都没盖,也没有用枕头,睡相却十分好。
双腿老实地平放着,双臂安放在身体两侧,如同本能一般懂事乖巧。
迟晏想起刚刚和顾嘉年一起看到的场景。
以及她在楼道上与他擦肩而过之后,那刻意挺直的纤细脊背。
视线又触到她皱起的眉头。
心里突然有点烦躁。
这小孩好不容易开心点。
迟晏悄声走进去,帮她盖上被子,走之前犹豫了会儿,又托起她的后颈,塞进去一个枕头。
床上的人感觉到柔软的触感,适应性极强地转动了一下莹白的脖颈,找到最舒服的角度。
眉头松开了些,淡色的唇慢慢拉直,呼吸也逐渐平稳。
只是颈后温热柔软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蹭过他手心。
如同挠痒痒般。
迟晏立刻抽开手,挪开视线不再看她,随即转身带上了门。
罪魁祸首正坐在客厅里抽烟。
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迟晏垂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拿起他手里燃着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不耐道:“要抽出去抽,臭死了。”
贺季同倒是没生气,浅淡地笑起来,盯了他许久,又看向紧闭的客房门。
好半天来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
迟晏扯了扯嘴角,坐在他旁边。
大大的皮质沙发瞬间陷进去。
他闭上眼打了个呵欠,慢慢说道:“那我刚好相反。”
“什么?”
“我觉得你吧,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像个人渣。”
贺季同:“……”
不知道他又不爽些什么。
他懒得解释今天的事,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干脆拿上车钥匙站起来:“走了。”
迟晏本想让他把车钥匙留下,坐地铁回去。
但看他满脸不寻常的郁色,又咽下话头,敷衍地点点头:“滚吧,晚上让人把我的车开回来。”
“嗯。”
玄关大门被关上,室内陷入了寂静。
贺季同家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午后的阳光刺眼地照进客厅。
迟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抬手捏了捏眉心,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去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
房间里又回归了熟悉的黑暗与宁静。
他拖着步子躺回沙发上,随手扯过一条毯子盖上。
他拿出手机,开机。
有几条短信弹出来。
“阿晏,你再帮爸爸一次。”
“最后一次,以后我绝对不打扰你。”
他面无表情地把那个手机号拉进黑名单,然后把手机调了静音放在茶几上。
仰面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睡意再一次消失,如同从前许多个昼夜。
越来越像个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