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谢知秋说这个,多少有点赧然。
时下男子是以有功名为荣的,其实他这个年纪,只有秀才也不算差。
但是,谢知秋是甄奕的学生,平时与甄奕来往较密切的学子,大多都已过了乡试。
特别是秦皓,十六岁便中了举,可谓年轻有为。
如此一较,他便相形见绌。
萧寻初有些耻于在她面前说起这个。
但谢知秋并未去比较他们,反倒在听闻他已过童试之后,略一思量,便道:“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
“明年之前考中进士,还来得及。”
谢知秋眼神沉静下来,已有计较。
她乌亮的眸子有如漩涡,这是她思考时会有颜色,深邃得似能将人吸入其中。
“今年八月有一场秋闱,只要通过,明年就有参加春闱的资格。我父亲看重功名才学,若是能够金榜题名,便有了能改变他想法的筹码,到时再上门去,他定会有所动摇。”
谢知秋说得果断,没有丝毫疑虑,反而是萧寻初惊呆了。
在今年八月份中举,然后明年立即去参加春闱,还要考中。
这种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可是,他想想谢知秋的才学,又觉得这似乎不是不可能。
谢知秋心意已定,目色逼人,她望向他问:“你意下如何?”
“我……”
萧寻初远没有谢知秋反应那么快,而他今日遇到的事情已经太多,再加上两人交换以后,他一直有些头痛,听到谢知秋得出这样的判断,他顿觉有些思考不过来。
他道:“这有可能做到吗?”
谢知秋淡淡回答:“若不试试,就无法知道结果。”
半晌,萧寻初想得有些晕,问:“我必须立刻回答吗?能否多给我些时间,再作答复?”
话说谢知秋若去考试,恐怕只能用他的名字,如果谢知秋当真考中,那换回去以后,他岂不是占了谢知秋的便宜?
还有,谢知秋一旦高中,他们岂不是真要……成、成婚?
可眼下两人连能否换回去都说不准,若是纠结于这些表面形式,只怕更难有进展。
只是科举变数极多,哪怕是聪慧如谢知秋,也未必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也好。”
谢知秋十分宽容,表示愿意给萧寻初时间考虑。
她说:“这终究是你的身体,你才有决定权。我办法也考虑得匆忙,未必周详,不如我们各自都先好好想想,等你我下次见面时,再作商量。”
“好。”
这时,谢知秋看了眼天色,道:“雀儿许是快回来了,我不宜久留。”
“等等!”
萧寻初见谢知秋许是要走,当即想起要事。
因为两人交换身份需要的信息太重要,他之前竟没找到机会说。
此刻,他忙从袖中取出甄奕给的空白信函,道:“甄学士特意留了东西给你。”
谢知秋一顿,取信拆开。
萧寻初在旁边解释:“甄学士说,他很遗憾之前没能帮上你,所以和李夫人商量以后,留给你这封信,你可以模仿他的笔迹书写,如果你能想到值得一试的办法,便用这封信,尽可以一试。”
“——!”
其实不必萧寻初多解释,正如甄奕预料的那样,谢知秋一看到只有印章和落款的空白信,就完全明白了。
谢知秋乌眸逐渐睁大,随后,眼底似有动容之色。
她轻轻抿唇,明白了萧寻初为何会在替她送甄奕夫妇这件事上如此卖力。
她将信收入袖中,道:“我知道了。”
言罢,她将手放在身前,先向萧寻初行了一礼,道:“多谢你。”
萧寻初笑笑:“信本来就是给你的,我代收了一下而已,谢什么?”
谢知秋道:“不止是信,还有多谢你,替我送了师父。”
她顿了顿,说:“甄师父与李师父于我有恩,我本该亲自送他们二人。本来出了这样的事,已经以为不行,但没想到……”
她直视萧寻初,真诚地道:“谢谢。”
“这……没什么。”
萧寻初本觉得这是举手之劳,谢小姐现在这么认真地向他道谢,他反而有点难为情起来,下意识地想摸后脑。
他解释道:“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做,只是凑巧听到有人说你是女子没法为恩师送行之类的混账话,一时来气,就冲动了……你若是喜欢这个想法的话,孔明灯前院还有很多,本来我想留下一些让书院里的学童替我放到晚上,但既然你来了……愿意的话,不如由你亲自来放。
“若你不愿在这里留到太晚,也可以等回到临月山以后,让五谷帮你做几盏,自己在山上放。这个很简单,他见我做过好几次,应该做得出来。”
谢知秋淡淡垂眸,道:“好。”
这时,不远处忽而响起脚步声。
谢知秋知多半是雀儿回来了,这下真不可再聊,便侧身一隐,打算离开。
萧寻初忙问:“等等!我们下回,什么时候见面?”
谢知秋停步,迅速一想,说:“三日后。你对祖母说想去祭拜月老祠,祖母定会同意。届时,我们便在月老祠中碰面。若有变数,我去谢家放竹蜻蜓给你。”
“好。”
萧寻初应下。
萧寻初稍作思索,又道:“我床边箱子里有一个紫色香囊,里面放有香米,下次见面,你拿一下!
“其实我前些年训练了几只麻雀,等拿到香米以后,你我便不需要用竹蜻蜓了。”
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