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小花园,听到一阵尖锐的哭闹声。
齐唤认出是傅瑾岚的声音,不复从前的温柔小意。他脚步顿了两下,身侧的手被人握住,他回了个微笑。
两个人的手再没松开过。
推开门时,几人视线汇聚。
傅瑾岚一噎:“齐唤。”她双眼通红,试图冲上前。
齐昕拉住:“妈,够了!”
傅瑾岚使劲挣脱:“怎么够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会承认。”
齐昕脸色难看,干脆搂住傅瑾岚肩膀,强势将人往楼上推。临走,她回头对着齐唤,“我妈她确实没有参与。”
她无颜面对他。
傅瑾岚还在挣扎,齐昕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客厅里,齐瀚和齐越都在,齐唤牵着向茗,先叫了声“哥”,再看向沙发上神色不明的齐瀚,“爸。”
向茗唇边勾起笑:“伯父,您好。”
然后,对着温和看着自己的齐越,“大哥,您好。”她大大方方跟着齐唤叫。
齐越主动让位:“你好。”
齐瀚闻言抬头,看到儿子牵着向茗过来。齐唤侧身先让她坐好,再坐到她身旁,两个人并肩挨得很近。
他勉强笑:“你好,向茗。”没想到她会一起来,有些话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齐越眼底迸出冷意:“向茗不是外人。”
这是要逼齐瀚表态。
齐瀚愣了一下,肩膀瞬间耷拉,“确实不是。”他嗓音艰涩,“齐唤,你傅……”他再次顿住。
“伯父。”向茗指尖抚了抚齐唤手背,“我今天冒昧来,也没给您带什么礼物。”
齐瀚摆手:“这有什么?欢迎你来家里玩。”
齐越和齐唤都看着她,她认真对齐瀚说:“昨天落地之后,我跟齐唤回了他自己的房子。”
齐瀚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其实这次是我硬要跟着他来的,主要想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我跟他在南城相识,那会儿他还看不见。”向茗故意在“看不见”三个字上加重语气,如愿将齐瀚黯然的神色收入眼中,她继续,“他常常一个人坐着不说话,我就老爱逗他,趁他看不见,可着劲拍他的黑历史。”
向茗说完一个大喘气,发现自己手被握得更紧,“可惜他复明之后,我这小伎俩就彻底失效。您说他这么帅一个人,不多拍点照我都觉得镜头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齐越瞅了眼齐唤,低头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切的微笑。
“结果,您猜他怎么说?他说他晕镜头?我不信啊。直到昨晚在他家看到本相册,嗯,大概是从他小学毕业到现在。我都惊呆了,多少年的照片居然一本相册都没满,我才真的信了。”她特别天真望着齐瀚,“伯父,我等会儿能看看他的房间,看看他的照片吗?”
齐瀚脸上堆砌的笑挂不住,他知道她就是故意的,在给齐唤出气。
就像是一把刀,深深扎进他心口。
为什么再没有照片?因为妻子去世后,他跟两个孩子渐行渐远,别说全家福,就是过年都不一定能聚到一块。尤其是傅瑾岚进门,儿子们先后出国,他对傅瑾岚母女都比对齐越和齐唤好。
刚才,他是想替傅瑾岚说话的。
他苦笑:“好。”
向茗满意。
齐瀚定定看着齐唤:“小唤,我想跟你单独聊聊。”他感受到向茗意味深长的目光,保证道,“不说车祸的事。”
意思他不会拿傅瑾岚姐弟的事情为难他们。
齐唤点头,手背被她轻拍,宛如他是个小孩,“去我房间。”他看齐越,“哥,麻烦你。”
齐越起身,对向茗说:“我带你上去。”
她冲他笑:“好啊。”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齐瀚比方才还要紧张。
多年来,父子俩第一次除了公事外面对面。
齐瀚先开口,打破沉默:“向茗挺好的。”能护着儿子,会心疼人。
齐唤觉得向茗如何还轮不到父亲来点评:“嗯。”
冷场。
齐瀚叹气:“你放心,我从没有过将中明交给其他人的想法。”他这是表态,除了自己两个儿子,不论是傅瑾岚还是傅瑾文,又或者齐昕,都不会成为中明的掌权者。
但齐唤在乎的不是这个,他忽然抬头,想看看父亲。
他想知道在得知傅瑾文制造车祸害死母亲后,父亲是否有一丁点悔意。
齐瀚避而不谈傅瑾岚:“当初中明危机,是你母亲始终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这份情我一直记着。”
齐唤嗤笑。
没遇到向茗前,他不懂什么感情,这一刻,他能品出来父亲口中这份情是什么意思。
无关爱情,是联姻的妻子,是恩情。
齐瀚喜欢的始终是傅瑾岚。
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齐唤放轻松,他看着客厅的大电视机,里头映出他和他。
两人生疏至极。
齐瀚又说:“等董事会,我会提议由你担任董事长一职。”这是补偿,“你叔伯虎视眈眈,你肩上担子重。我知道姚仲先护你,有他在,不管明面暗地里都能给你保驾护航。”
这话透出几个意思,他一直都知道看似中立的姚仲先从头到尾在帮齐唤。
“股权集中不是好事,小唤,你极力促成融资的事我也赞成。稀释股权,让致臻入驻,就跟当初的于氏一样。”他完全站在儿子这边。
齐唤听到“致臻”,眸光微动。在致臻他是隐名股东,外人不会知道。
齐瀚看出他的疑惑:“我老了,看着齐昕,也会想起你跟小越。我盼着你们回家,又愧对你母亲。”
于书媛的车祸他不知情,儿子的车祸他更是,否则,他拼尽所有也会阻止。
他知道这辈子儿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他把该做的做了,该交代的交代了。
齐唤听懂了父亲的言下之意,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解脱,“回上海后,我会拜访向家。”他站起身,没再看他,“让我大哥出面。”
由齐越作为兄长出面谈结婚的事情,至于父亲,他既然选了傅瑾岚,这辈子他们就没可能了。
齐瀚脸色灰败,他抿了抿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