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尝到了甜头,最后那点良心也灰飞烟灭了。从此长安代写成为常事,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数月又过,陆暄竟发觉长安已经不仅限于誊写,还改正了她行文的别字错句!
“这孩子该不是文曲星下凡吧?”陆暄对着越来越工整的字叹道,“他才学了多久,我面子往哪儿搁啊!”
话虽如此,偷懒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陆暄随即自我安慰道:“人家长安也不是没读过书,只不过没读过太多汉人的书,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哈哈哈。”
长安在不远处,虽然听不见陆暄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却看得清她脸上有些惊讶的表情,感到一阵畅快,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带着前几日借回来读的书去了文心堂。
这条路他从寒冬走到初秋,四季之景皆存于心,白雪红叶,各有滋味。长安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今日借什么书回来。可他走到拐角处,步子却忽地一停,眼中防备之意顿生。
街角站着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为首的一个穿金戴银,一看便是富贵出身。他身后的几人似是小跟班,簇拥着那小少爷,脸上皆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这不是长安吗,”那人一捋扇柄,“啪”地打在墙上,“昨天跟你说的事儿,没忘吧?”
长安皱起眉头,嫌脏似地挪开了一步,想绕过去,却被三个人围了上来。
“郁爷问你话呢!”一人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蛮族的小野种,也配在京城大摇大摆!”
长安憋着闷气,忍了忍没发作。他不想给陆家惹事,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这些文心堂的同门却愈加猖狂,从课堂上的捉弄,到偷窃、毁坏他的字帖,直至看准了他在将军府吃穿用度都比普通布衣讲究,便当街打劫。当然,长安是以将军府下仆役之子的身份示人,否则迎接他的便不是欺凌,而是同样令人头疼的谄媚了。
此前他因为入学晚、识字少成为笑柄,这么久过去,频频得到老师赏识的长安再也不会给这群欺软怕硬的少年垫底了,他也因此承受了更多的恶意。
长安垂眸不语,只想尽快离开,可这几个人把圈子越缩越小,紧接着,其中一人一拳打过来,根本不知道收力,若长安没躲过去,当下就会见血。
这番躲闪激怒了被称为“郁哥”的小头领 ,他恶狠狠地喊了声“打”,长安忙护着头部,接着便感觉噼里啪啦的拳脚砸在后背,他本就想着宁人息事,加之寡不敌众,身体上的疼痛愈加强烈。
太狼狈了,长安苦笑。他太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陆炀离京,他也不愿退出文心堂,拂了将军的面子,又不愿麻烦严伯重新帮忙找师父。
“野种!杂种!”少年一边打,一边骂。他也不知道长安有什么错,可高高在上的感觉便足够让人迷失,好像他父辈祖辈都是中原汉人,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