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沐坤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径直走进正殿。
一个身着僧袍,束着头发的人背对着门口,跪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座。似乎对于身后来了什么人,并不在乎。
姜沐坤抬头看看供奉的佛像,那是一座观音,眉目如画,栩栩如生。姜沐坤眼神掠过水波,缓缓道:“姜澈,皇上都已经忘却了这尊观音,你还如此虔诚,真是奇怪呢。”
跪坐的人面貌清秀,眉目儒雅,一脸平静超脱的神色,唇角泛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正是当今二皇子——姜澈。
他没有理会姜沐坤的挑衅,只平静地道:“诚心礼佛之人,看佛即是佛,无他。”
“是么?”姜沐坤冷笑依旧:“难道不是做给姜麟看的?跪在他的生母——丽妃的塑像前,数十年如一日,那孩子得多感激涕零,唯你马首是瞻。”
姜澈微笑依旧,沉稳地道:“人心贪念,看他人也是如此贪念。此庙宇原本便是父皇诚心礼佛之所,我接替父皇在此,只不过是接下那份诚心,并无他想。”
“并无他想?哼!”姜沐坤冷哼一声道:“皇上每日沉迷赤玉丹,连朝政都顾不上,还会传旨让亲王回京侍病?姜澈,本王可不是姜麟,那么容易被你糊弄。”
“皇叔何出此言。”姜澈道:“全天下都知道,大周的朝政都在您一手掌握,父皇的旨意,不就是您的旨意,难道……我这个囚禁于此的废人,还能假传圣旨?”
姜沐坤目光似剑,盯在姜澈背上:“姜澈,你很聪明,自动交还亲王封号,请命接替皇上来庙里清修。你笃定了本王抓不住你的把柄,便不敢将你怎么样。”
姜澈笑得很舒畅:“皇叔太好面子了,万事总要给自己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皇叔,作为侄子,真要劝劝您,这是一种病,得治。若是太医院没办法,侄子向您推荐那位享誉天下的神医——方禅。”
说着脸色又一变:“啊,对了,您怕有人能解了您那赤玉丹的毒,早就将那神医派人砍死了,尸骨都不知道扔在哪里。哎呀,这么看来……皇叔很像曹操,派人杀了华佗,结果自己的病……”
“住口!”姜沐坤抬起一脚将跪坐的姜澈踹倒,姜澈双腿竟似乎不能动作,只靠两条胳膊撑着,挣扎半天,却根本爬不起来。
姜沐坤居高临下,满眼鄙视:“你一个瘸子,还敢嘲讽本王有病!”
姜澈伏在蒲团上挣扎着,努力抬头看向姜沐坤,面色却依然平静:“踢我一脚能让皇叔感到痛快,侄子也算是尽孝了。”
姜沐坤面色铁青,咬着牙,手在腰间的剑柄上紧紧握住,似乎已经忍不住要给姜澈一剑了。
姜澈却始终淡定,即使趴在姜沐坤脚下,却也并没在神色上有任何畏惧。
姜沐坤僵硬半晌,突然放开剑柄,唇边挑起一丝冷笑:“你要求死?本王自会成全,等姜麟来了,让你们如愿地死在一起,如何?”
“你自诩是个聪慧之人,想借力姜麟来对付本王。可惜,姜麟被贬封地十三年,连自保都难。”
姜沐坤说着,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他理理袍服,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姜澈,转身走出殿门:“你还是在佛前多烧烧香,祈求自己能活得长些,更靠谱呢。”
出了院子,丘赫低声问道:“殿下,老奴方才已经带人前后都搜过了,依然没有发现暗道密室之类的。”
姜沐坤面色冰冷:“一封圣旨,在本王不知情的情况下传到陕川,难不成还是皇上自己做的?”
丘赫面色变了变:“按皇上现在的模样……应该不是。”
姜沐坤看看静心寺,沉声道:“让暗哨盯紧姜澈,他这么多年隐忍在此,既然有了动作,便不会再停下。漏洞迟早会有!”
通往京城的某条小路上,几匹快马停在一处食肆前。这条路有些偏僻,行人并不多。再加上过了中午用饭的时间,食客只有靠窗户一桌。看样子吃了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酒壶。
刚进来的一行五、六人身着普通衣衫,头戴斗笠,风尘仆仆。看上去象是什么深宅大院的家丁,出来办事的。
几人找了角落的桌子坐下,一个长相清秀的走到柜台边问掌柜:“有什么吃的?”
掌柜刚要回答,靠窗户的桌子上就站起来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晃着走过来,大喇喇地将胳膊往那人面前的柜台上一杵。那人没有防备,直接杵在他的胸口。那人眉头一皱,瞪向那个汉子。
醉酒的汉子也看过来,满脸不屑地喷着酒气道:“看什么看!”
那人似乎并不想惹事,没有接话,只转过脸继续跟掌柜说话。醉酒的汉子却反而不甘心地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道:“看你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腻腻歪歪,老子问你看什么……”
话没说完,那壮的牛一样的汉子笨重的身体突然往后一个趔趄,慌乱中后退了好几步,撞上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住。
这一变故,让靠窗那一桌的人和角落里那一桌人都同时站了起来。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掌柜的脸都白了,急忙劝道:“诸位客官,莫要生气,莫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