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叔干活时全神贯注,半晌才腾出空闲道:“你说得对。”
“太子不会选择出其不意,没有把握的路。”老叔知道的不少但没有全盘托出的意思,沈决只能自己问:“他的把握在于桃源乡掌柜并非萧,并非燕王,那你的呢。”
“你肯定他会栽在我装扮之人的头上,霍微都不曾料到的事,你若非亲历二十年前的疏乐惨案,怎可能知之甚详。”
老叔有意用叹息掩饰动容:“哎叫你别动,你看,画歪了吧。”
“明明是你自己手抖!”沈决激动地浑身一颤,麻痒感从肩脊攀爬入脑,萧云奕如此确切掌柜另有其人原来是先抓住了已死之人游荡在人间的孤魂,他现下是对掌柜真身一知半解,可只要不傻,面前人他总该认得了!
他在沈府只唤过父亲母亲,爹娘二字放在唇舌之上太煎熬了,他不通人事的时候不知向谁去问,身入朝堂后尽管魂牵梦萦也不敢提,……二十年来他做下所有不就是为了今朝一刻吗!
说啊,一字而已!沈决的忧与愁冲破牢笼躲去了遐想多年,今日出现大山背后,褪去坚强硬壳的他仿若一个没有吃饱没有睡好,然有娘亲抱着哄的婴孩,他可以尽情地在襁褓啼哭:你说啊,你对着他说啊!
父子对望沉默良久,终于沈决轻到飘然的笑声打破了昔日怎么凿也凿不穿的冰面,积年寸土不生的荒野顷而落英缤纷春水潺潺。他顿顿低下了头,咬着手指道:“你手上戴着东西,不方便吧。”
“早习惯了。好处一点不学,就会在手上啃疤是吧。”萧乡雪伸手拔下沈决头上发簪,看微曲的墨发散了一肩,给他另外系了发带:“差不多了,去吧。”
沈决抬头,道:“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必要吗,你我,太子,打不过他一人?”
“他在京城盘桓十几年,隐埋的根系是打一架就能摘干净的吗。”隔间之外刚起的乐声悠扬,预示好戏将要开场,萧乡雪收纳着杂七杂八的器具,长长吸进一口气只吐出二字短句:“去吧。”
“……”沈决起身直向门去,手都扶在门框上了忽又低语:“还好不是你。”
沈决咬字不清,加上萧乡雪也没注意听,他只好转头去问:“什么?”
多出一句话哪能浪费,沈决精明换了问题:“出了这门,往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萧乡雪背对着他笑:“我又不指望你给我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