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云蘅想起了临行前皇帝对她说过的话。
——“你不光只有这么个女儿,你还有夫君,有儿子,你还有个女儿是皇后,你们这一家将来该是尊贵显赫,享尽荣华,你的儿子该是前途无量的。”
她再看看身边这个良善宽厚的儿子,突然意识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楚玥会对她说什么样的话,大抵都在皇帝的预料当中。
他把她送到这里,就是想让她亲身经历一番,唯有如此,她才能清醒。
云蘅深吸了口气,握住儿子的手,语气凝重地又说了一遍,“我们哪里也不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求能帮上你爹和你妹妹什么,但求不拖他们的后腿。”
……
在即将入春之际,长安又下了一场雪。
大雪如鹅毛,纷纷扬扬飘洒,落入亭亭青盖间,如在天地间织了一层厚重的银毯,是浮延万里的安静素白。
楚璇休养了月余,渐渐不再嗜睡,御医给她减了汤药,改以膳食调理,每到申时,就会上一小盅燕窝粥。
她跪坐在宣室殿小几前一勺一勺地喝着粥,太后抱着萧留风风火火地进来,一进屋,就满脸煞气地兴师问罪,“你瞧瞧,你怎么能让她们给阿留穿这样的衣裳?”
楚璇放下瓷勺,抻头一看,见那白白嫩嫩的胳膊上有些微发红,太后特意把萧留身上的绸衫翻了个,见里衬极薄,外面缕金的丝线磨在了他的胳膊上。
“……我也不懂,只是见这料子好看,就让她们制成了衣衫。”楚璇略有些慌乱,她也是第一次当娘,身边并没有女长辈教她抚育孩子之道,而宫里的乳娘和姑姑们都是些人精,楚璇道一句好看,她们忙不迭附和巴结,哪里会有人提醒她。
楚璇见太后面色不虞,心里很是忐忑,生怕她会拿自己的闺门教养说事,像她幼时受到的言语攻击那般,说她“有娘生,没娘教”。
太后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在案几前批奏折的萧逸抬了头,道:“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不合适就换了,胳膊磨红了就上药,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太后当即调转剑锋朝着萧逸去了,“这么小的孩子可不娇贵,你当都跟你似的皮糙肉厚。”
萧逸抻了头要反驳,被太后一指,“批你的奏折,哀家没跟你说话。”
她转回头来冲楚璇道:“你得仔细点,这些缕金衲珠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可不能贴身穿,贴身的得穿云缎,且最好是素缎的,别绣花,这小孩儿皮肤太嫩了,经不得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