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换成太后,楚璇自然不敢说个‘不’字,更不敢对着她撒娇喊累,只得强撑跟着她。
百花尽敛的时节,举目望去一片荒芜,唯有松柏蓊郁常青,枝叶沥沥的滴着水,是昨夜残存的雨。
太后领着楚璇转了一圈,开恩准许她在石亭歇一歇,见她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没忍住,道:“你以为哀家是在折腾你?要不是为了思弈那狗崽子,哀家才不愿意受这份累呢。”
随侍在侧的宫人们听太后管皇帝叫狗崽子,各个一派恭敬地垂眉敛目,把头几乎低进了衣领里偷笑。
楚璇依旧紧张,笑不出来,只柔柔弱弱、甚是无辜地看着太后。
太后接着说:“哀家这些年研究了许多关于女子生产的书,这官门里的贵妇都觉得该深闭宅门养着,让侍女端茶倒水,恨不得把根生在床上。其实不然,出来吹吹风,走走路没坏处,你瞧那乡间农妇,怀了孕照样干农活,还有把孩子生在地里的,人家照样一个接一个地生,没听说谁亏了气血、伤了底子的。”
“还有啊……那些燕窝鱼翅老参吃点就行了,别一个劲儿地灌。你这么个小身板,禁不住这么补。你今早喝过参汤了,等午膳就让他们把补汤撤了,上些新鲜瓜果菜蔬,你胃口不好,就别过油放佐料了,直接清水煮,吃完了睡半个时辰,哀家领着你再去磬歌台逛一逛。”
楚璇深觉她说得其实很有道理,但又不免疑惑:“您研究女子生产的书做什么?”
这话一问,太后的脸色陡然黯了下去。
楚璇心里一咯噔,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慌乱不已,正想着要补救一下,却听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哀家的亲姐姐就是生孩子难产死的。”
“那个时候哀家就跟你现在这么大,懵懂天真,什么都不知道。看着自己亲姐姐血崩而亡,却是无能为力。人就这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哀家就算把全天下关于女子生产的书全都搜罗了来,研究得再精深妙进,也不能令姐姐起死回生。可人就是这样,明知道无能为力,还是忍不住要去做。哀家寡居多年,深宫寂寂,有大把的时光可消磨,便将那些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好像那书里有可穿梭时光、弥补遗憾的暗道……”
寒风凄凄,落叶簌簌。
楚璇听得心里难过,也忘了畏惧,不由得把手抚在了太后的手背上,却见太后眼睛一亮,伤慨骤然消散,盯着她的手腕,道:“这是新罗进贡的粉翡手镯?”
楚璇的腕子上确实戴了个镯子,方才一直掩在阔袖里。
她首饰太多,也记不清来历,只依稀记得应当是萧逸给她的。
这粉翡是濡种,质地通透,水头足,乃难得的珍品,当时楚璇还稀罕了一阵儿,可过后萧逸又给了她许多别的,一样的质地优良,一样的做工细致,渐渐的就把这个抛诸脑后了。
今天把它戴出来是因为它跟自己的冬衣颜色相配,楚璇想着这个粉色很是温润乖巧,大约太后会喜欢,才最终在出门前择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