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个儿年轻的时候,可曾也这么天真过?妄想着与夫君比翼连理,相敬如宾。可到头来才明白,这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不过是深宫之中的梦一场。
皇帝听着她略带哽咽的话,眉头重重皱了起来,已失了耐心。他起身负手,不耐烦道:“朕会留着淳儿的命,你不必担心。福昌也是,会留在京中。至于你,朕不会手下留情。”
皇后听罢了,瞳仁慢慢地转灰了。
也好,也好。能保下淳儿,便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颤了颤身子,露出苦涩的笑容,向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行礼:“臣妾谢过陛下恩典。”
岐阳宫门落锁的响声传来,守在门外的谨姑姑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对自家主子道:“娘娘,雪天天冷,可要生火炭?”
皇后犹自跪在地上,神色惶惶。
“天家男子,从来薄幸。”她喃喃道,“别看嫣儿如今风生水起,日后,还有的她苦呢。她不过是还年轻,才想不到日后会遭逢些什么。”
谨姑姑闻言,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娘娘说的,不无道理。朱家女儿之命,大抵相似。等太子殿下做了帝王,也不知宫中会有几多妃嫔?朱嫣所走的,不过也是娘娘当初走过的那条路罢了。
如今的朱嫣尚且性子单纯,便是有小计谋,那也只是如池中戏水似的;可日后,她终归也会变成娘娘的模样。嫁入帝王家,便是染了最黑的墨色。想要干净回去,来不及了。
在谨姑姑的搭扶下,皇后颤巍巍地起了身子。天色已晚,岐阳宫内一片清冷,落了锁后的宫门内再无往日穿梭如鱼的宫婢。福昌也不在了,那些个娇声俏语的小姑娘也不在了;偌大的繁丽宫墙内,唯有皇后主仆二人。
“铺笔墨,本宫要给淳儿写封信,交代其后之事。”朱皇后在心底做起了最后的盘算。
淳儿性格优柔,遇事难决。日后她不在了,万事皆需由他自己来做,还得让他早日改改性子,将头脑放冷清些;切不可为了一时冲动,而做下惹怒他父皇的事。他从前就是如此,为了娶朱嫣,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陛下。往好处说,是性情之人;往坏处说,那便是轻重不分。
灯火熹微,皇后持笔细书,鬓间的霜发更显淡白。
子时近半,宫中值守上传来消息,岐阳宫皇后急病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