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泪眼汪汪,抽红的鼻子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拧着双眉,又抬起胳膊擦了擦红肿的眼眶,不避不闪,耿直的望着坐在花梨木方椅上的温良良。
冯玉琬似在梦中遇到了凶险之事,尖锐的一声挣扎之后,整个人惊慌胆战的坐了起来,枯败的手指捂着脑袋,狠命的摇晃躲避,凌乱的头发横过脸面,只露出瘦削的下巴。
“不怪我,不怪我,你们走开”
春烟跪行到床前,低声安抚,“夫人,是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春烟。”
她声音柔婉,并未有一丝慌乱,此类情形像是经常发生似的,温良良愕然,春烟拍着冯玉琬的后背,将那股戾气拍打干净之后,那人翻了个眼白,直挺挺的后仰过去。
“母亲经常梦魇?”
温良良从未见过这样犀利可怖的冯玉琬,犹如瞬间换了一人,惊惧彷徨甚至是极其憎恶害怕某种东西,那是什么,能让她从一个娴静温柔的妇人,变得这般颓废。
“奴婢也不知为何,只是每回见过赵夫人之后,夫人总会时不时惊醒尖叫,不多时便又恢复如常。”
温良良一边思忖,一边走到窗前,绣月桂的乌金木屏风将她身形挡住,一缕清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屈起手指,轻轻点了点窗沿,越发想不明白。父亲当年到底为何会娶门不当户不对的母亲托付中馈,而母亲又为何对冯玉璇言听计从?这其中,许许多多的事情扑朔迷离。
“春烟,从今日起,我按月给你份例,包括日常采买,请医拿药,所有银钱,一律不要由母亲经手。若是冯玉璇上门纠缠,你吩咐门口那两个小厮,无论如何不准她进门。”
蒹葭阁的夜色比之旁处更显温婉别致,金黄的圆月撩了一层浅淡的薄纱,仿佛美人脸,似露非露,琵琶遮面。
温良良取下帷帽放至几案上,又绕过落地蜀锦屏风,眼眸轻轻一扫,将茶案上的瓶瓶罐罐收入眼底,桌边沸腾的水窜冒着热气,滚出一层层的白雾,温良良探身以手指触了触白玉瓶子,爽朗笑声自门口和缓传来。
“方才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再次失约,在楼下甫一闻到你身上的香气,我这颗心才算定了下来。”
沈香君扇着一面桃花扇,乌发间插了一支重瓣桃花玉簪,香肩微露,眉眼轻抬,若有所思的从门口一路走到茶案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笑道。
“饶我开了许久的采薇馆,也未见过温姑娘这样美的人物,那病秧子怎就舍得与你和离?”
尾音不着痕迹的勾了起来,带了些呢喃浅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