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喝口茶,语气平静地说:“那天是个大晴天,墙角素馨花开了一片,公子坐在院子里赏花,还说素馨花闻着香,向日葵就没什么香味。过了会儿,公子没再出声,我以为他睡着了,去把了脉,公子突然睁开眼,叮嘱我和青剑进京找你,然后说他累了……公子去了也好,前阵子他身上旧伤痛得厉害,白天黑夜不得安睡,有时候实在疼得狠了,吼着让青剑把他打晕……他走了,就不用受伤病之苦。”
前世何文秀也这般说。
说何文隽故去,不管对何家还是他本人,都是一种解脱。
杨妧听着,心里稍觉安慰,可泪水却止不住,一行行往下落,“中元节,我在护国寺请沙弥念了两卷《往生经》,原打算点盏长明灯给公子照着亮,可听别人说,一个人只能点一盏灯,我怕何夫人点了,就没点……何夫人可曾替公子点了长明灯?”
清娘沉默不语。
岂止没点,若非怕别人闲话,何夫人甚至连丧事都不想大办。
何文隽临故前几天,已经是灯尽油枯。
清娘去正房院禀过几次,何夫人只说请大夫来诊脉,鸡汤倒是不间断地遣人去送,可她一眼都没去瞧过。
何文秀和何文香倒是去过一回,看着躺椅上何文隽形销骨立的模样,两人连半盏茶的工夫都没待上,匆匆离开了。
七月初一那天,何文隽像是预知到什么,大清早就吩咐青剑帮他换上杨妧做的那身衣裳,坐在院子里给杨妧回信。
那封信,断断续续已经写了三四天。
那天也是,何文隽写不过两行就觉得气喘吁吁,他放了笔,在树荫下面睡了一大觉。
醒来后,精神出奇得好,他把清娘和青剑唤到身边说:“这个家有我没我不差什么,没了我反而更清净……我唯一放不下的是阿妧,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们帮我照看她……告诉她别难过,人总躲不过生老病死。”
临终遗言,清娘怎可能不答应?
何文隽浅浅地笑了,打发青剑去拿墙上挂着的那柄刀,趁机对清娘说:“见到阿妧,你帮我问句话。”
清娘屏息等着他的下文,等了许久,何文隽才断断续续地说:“这辈子错过了,问她愿不愿意许我一个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