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的恐吓也的确有效果。
他们这行,装神弄鬼也是讲究法子的。
装得是人心里的神,弄的是人心里的鬼。
他故意叫白小桃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念佛经,那些假装弄出来的人影,也是披着烧焦的僧袍,还特意捉了些山鸡野兔,烧的焦糊,让那些味道充斥在整个院落。
为的不但是吓唬那些女眷,而是恐吓这些无恶不作的匪徒。
净空净明死的那样凄惨,他不相信那些山匪心里没有一点害怕。
哪怕是一棵种子,宋玄也要将他挖出来,灌溉发芽。
就在这样接连几日的恐吓之中,寺庙里的香客越来越少,寺里的僧人脸上的神态也不复先头的轻松祥和,反而各个脸上透着隐约的狰狞与恐惧。
“明天动手?”姬云羲问。
“嗯。”宋玄将书册放在一边,摇了摇头。“便宜他们了。”
这群山匪说是十恶不赦也不为过,仅五蕴寺一桩案子,就足以让他们人头落地,可是他们几条烂命,又怎么抵得过他们手下数不清的亡魂呢。
再加上他们为首的几个,手上都有度牒,按照旧例,有度牒者大都不上酷刑,至多是一个干脆利落的问斩。
怎么看都是便宜他们了。
可这世上的恩怨情仇,又哪能一一算清等偿呢?
宋玄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算起来宋玄和姬云羲在寺庙里逗留了足足七天,原本白小桃两日前就该启程,为了这件事,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在第七天,宋玄等的日子终于来了——净空的祭日。
这一天,也是常宁的知府老爷要来进香的日子。
五蕴寺的名声终于响到官家也来拜访了,放在以前,他们是该弹冠相庆的,可在此刻,他们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一年前,净空就是在这一天飞升的。
所以纵然五蕴寺有闹鬼的传闻,可前来上香膜拜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可只有五蕴寺的假和尚们心神不宁:这里只有他们知道,一年前的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几天,寺内恐慌的气氛被煽动到了极致。
这群假和尚们再凶残,也只不过是人罢了,先前借着人多势众行凶,倒也不觉得恐惧,如今却被这些精神上的玄虚弄得人心惶惶。
只是他们再恐惧,也得硬起头皮来,各个作出一副冷淡自持的僧人模样,来接待知府老爷的到来。
知府前来进香的那日,普通的香客均被限制走动。寺内一半的和尚都去迎接,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在维持着基本的运作。
觉行顶着净空座下弟子的身份,披着净空曾穿过的袈裟,一脸庄严地迎知府进门。
他手捻佛珠,口中念着“阿弥陀佛”,仿佛连脸上的刀疤都变得圣洁了。
那知府瞧见他这清净无为的模样,丝毫没有起疑,只笑道:“早听说寺庙的俗务是净空大师的新弟子打理,如今一见,果然也是一位高僧。”
觉行本就是善于伪装之人,如今更是驾轻就熟:“施主过誉了。”
知府笑道:“早些年我还见过净空大师几面,当时他慷慨施粥、治病救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我还写了折子,想让上头赐块牌匾下来,只是一直也没个着落。”
“等过几日,我再上个折子去问问。”
觉行慢慢施了一礼:“世俗名利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业障罢了,家师早已前往西方极乐,想来也不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