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辛才是在八月底去世的。
关沉陪着她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围了一圈小辈,就连常年不在南临的关卿也回来了,有人小声啜泣,有人神情黯淡。
而关慕,看着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老人,只有恍惚。
明明才不到一年。
他居然病得死了,那一瞬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没有真正经历过亲人离去的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应对。
关沉握紧她的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慕慕——”
“我没事。”
她声音有些空,任他抱着,看着关向怀签完字,他们又把人带出了医院。
正直夏末,南临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没办法把人一直放着,葬礼准备的很迅速。
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也算是晚节不保,除了一些没办法摈弃关系的亲人,来吊唁的外人并不多。
葬礼结束,下了一场大雨。
走出墓园时,关慕突然抱着手臂蹲了下去。
如珠似玉的雨,一滴滴坠在她肩膀、后背...很快晕湿了单薄的衣服,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抖一抖的。
关沉心跟着颤,蹲下身把伞整个罩在她头顶。
“慕慕——”他轻轻叫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被雨水遮盖的哽咽声。
生死面前,什么安慰都显得苍白。
他只能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安静地陪着她发泄,等到那哭声渐歇,才叫来一直在外等着的许进,把伞交给他,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弯腰把人抱起。
小姑娘眼睛红得吓人。
上了车,他拿着湿巾擦拭时,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擦了一会,最后唇贴上去,轻轻碰了碰那红肿的眼皮。
“疼不疼?”
她沙哑地“嗯”了一声,爬到他腿上,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腰间,鼻音浓重:“关沉,你抱抱我。”
“好。”
怀里的人因为打着哭嗝,身子还在颤着。
这些日子,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现在发泄出来,也好。
他安静无言地圈紧她,不时在她发顶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车子到达别墅外,关慕已经睡着了。
关沉抱着她上楼洗了澡,又换上一身贴身的睡衣,把人放进馨香的被子里,她睡得不太安稳,到傍晚时分,发起了低烧。
关沉喂着她喝了药后,小姑娘眉头一直紧紧皱着,任他怎么都抚不平。
他不敢睡,更不敢走开,就坐在床边守着她,时隔几分钟就抬手去摸摸她发烫的额头。
夜逐渐深浓。
关慕的烧终于退了,她睁开眼,盯着头顶看了好一会儿,才侧过身,视线慢慢聚焦到身边的人身上。
“关沉”光裸的手臂伸出被子,拽了拽他的衣服。
关沉握住那只小手塞回去:“怎么了?”
“我想起来。”泛红的眼眸湿漉漉地盯着他。
关沉喉结滚了滚,把人裹着被子抱了起来:“渴不渴?”
“嗯。”
“那坐着,我去倒水。”他起身往外走,倒了杯温水回来,小姑娘依旧乖巧地坐在那,下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
显得落寞又单薄。
关沉心紧了紧,把水递到她唇边。
关慕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半,推开:“不要了。”
“好。”
他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转过身来时,她突然扯开了被子,往他怀里蹭。
又软又热。
关沉额角的青筋剧烈地跳了一下,把人轻轻抱起,放到腿上:“怎么了?”
她眼里含着一层水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到今天,我才感觉到关辛才死了,我以为自己...不会那么难过的。”
“可是——”她吸了吸鼻子,说不下去。
从那天接到死讯,她一直是恍惚的,直到今天葬礼,看着那些人来吊唁,看着他的照片名字出现在墓碑上。
那种真实感才涌现上来。
他不在了。
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关辛才这个人。
那一刻,脑海里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是一部冗长的黑白电影,一帧帧的加速闪过。
从她穿着小裙子上幼儿园,到后来的大学毕业,结婚...她居然想到的都是他对自己慈眉善目的画面。
尤其是宣读遗嘱时,他把个人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她。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