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拿着正在查询出行指南的手机,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卷发少年却好像已经有了条件反射,立刻乖巧了起来。
“嗨,对不起,我这就帮您买票。”
他迅速帮佐助买好了地铁票,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到了检票口,目送着佐助消失在人流之中。
“再见啦,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啊,好像一直没问过他的名字。”
下次见面,应该能认出来吧。
——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丸之内站。
佐助把地址输入手机上的地图,跟着导航,走到了一栋写字楼前。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但路灯还没有亮起来,只有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内的照明点亮了路面与上空。
写字楼里不停有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是一副急匆匆地样子。
他走进写字楼,在大厅旁边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正好可以看见闸机处刷卡进出的职员。
前台的接待员和门口的保安都没有注意到佐助,仿佛沙发上不存在这个人一样,尽心尽力地为其他人解决问题。
五点整,他看见了自己要接的人。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抱着文件箱直直朝他走来。
“初次见面,我是宇智波佐助。”
“初次见面,宇智波君,”身形高大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我是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拥有八分之一的欧洲血统,表现在外表上就是拥有比亚洲人更深邃的轮廓、更苍白的皮肤与健壮的体格。
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条纹西装站在佐助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却看起来不太起眼。
眼下带着休息不足导致的黑眼圈,怀里抱着装着私人物品的纸箱,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开心也不惊讶。
和身后匆匆经过的某些人相比,甚至显得有些黯淡。眼里没什么野心,身体语言也都说明他对于自己的工作并没有什么热情。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颓废的青年。
和五条悟发给他的照片完全不同。
“七海,”有人远远地叫道,“那位帅哥是你弟弟吗?安顿下来记得叫上他和我们一起去喝酒,介绍一下你的新工作啊!”
佐助起身,看了一眼那边,几个穿着职业套装的男女聚成一团,见他看过去,嘻嘻哈哈地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七海建人转过身去,鞋跟在地面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不必了,”他不咸不淡地说,“既然已经离职,我想以后也不必再聚了。走吧,宇智波君。”
他没有再看那几个人是什么脸色,侧头对走到自己一边的佐助说。
“五条先生是我在咒高专的学长,他和我说,你是他的式神。但是,普通人似乎也可以看见你。”七海建人直视前方,把车开离了停车场。
佐助坐在副驾驶,有些不熟练地系上安全带。
“我自认为是人类。”他说,语气有点烦躁,“但是你们认为我是咒灵。”
“我明白了,五条先生有说为什么要你来接我吗?”
“没有,”佐助把眼罩扯下来,“应该只是想让你带我回学校吧。”
他本来还在想为什么要他来接对方,现在看来可能只是因为七海建人有车,去高专可以带他一程。这又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七海建人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就又转向了正前方。
“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他下了结论。
不过,也有可能是担心自己再一次逃跑,所以才找人来让自己打消其他的念头。
汽车停在了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他们一起下车走了进去。
电梯停在17楼。
“请进,”七海建人给佐助拿了一双拖鞋,去餐厅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我去整理一些必须品。”
佐助习惯性地扫了一圈整个房间。
没什么居住的痕迹,外面几乎没放什么私人物品,桌子上也只放了几份报纸、电视遥控器,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酒,还有一个倒扣着的相框。
冷冷清清的。
七海建人很快就拎着一个旅行袋走了出来。
“走吧,宇智波君。其他的工作会由搬家公司来处理。”
他把桌子上的相框收进袋子、杯子洗干净放好,视线在佐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平静地移开了。
——
七海建人开车和伊地知不同。
虽然两人都车技娴熟、遵守交通规则,但伊地知开车时总要分神应付五条悟的奇思妙想,因而对驾驶一事一直持着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态度。
而七海建人只是单纯的在认真开车。平静、专注,好像没什么事能动摇到他一样。
刚才他们在附近吃饭的时候也是一样。
简单地问过佐助的忌口以后,他就开车去了附近的松屋。
吃饭前说“我开动了”,放下筷子说“谢谢款待”,对待餐盘中的所有食物都一视同仁,吃相也很整洁。
七海建人从容不迫地开车穿行在道路上,吃饭的时候他就把领带取下来收进口袋,衬衫扣到最上面的扣子也解开了一颗。
这会儿显得放松了一些,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肘架在自动档上,听着手机里的导航时不时打一下方向。
佐助撑着头看向窗外,他们已经驶离了最繁华的地区,但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不管是哪一条路上都有许多车。
冬天日落得早,他们从公寓离开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现在更是完全变成了深蓝色。
但街上甚至比白天还要明亮,跳动着的霓虹灯和对面方向打来的车灯光线强烈而刺眼,闪得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指尖不耐烦的敲打着膝盖。
“不介意的话,就请用这个吧。”
七海建人在头顶的天棚摸索了一下,从眼镜盒里拿出一副墨镜递到佐助面前。
“车门上有消毒湿巾,我想多少还能管点用。”
“谢谢。”佐助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但还是道了谢,接过眼镜架在鼻梁上——虽说那些高频的闪烁无法被墨镜挡住,但多少会比之前舒服一些。
汽车平稳地驶离了市区,很快,路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一辆车,路灯的光也变成了冷冷的白色。
七海建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五条悟。
金发男人摸了一下口袋,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一下。
“七海,到哪里了,和佐助在一起吗?”
佐助这些天无数次听到过的、五条悟轻佻的声音立刻充满了车内的空间。他强行按下了又想敲打膝盖的指尖。
“还有半个小时到高专。”
七海建人把导航界面打开扫了一眼,“宇智波君就在我身边,您有事可以直接说,我没带蓝牙耳机。”
“……没事哦,”五条悟的声音似乎是慢了小半拍才响起来,语气倒还是轻飘飘的,“就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啦七海,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哦,等下伊地知会在停车场等你。你知道停车场在哪里吧?”
“我有导航,请不必担心。”七海建人冷冰冰地说。“另外,请不要说那些容易惹人误会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哦,”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和他平日对佐助说话的语气还不太一样,“……佐助也不会误会的啦。”
他完全忽略了七海建人话语的重点。
佐助听着他们又交谈了几句,突然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七海建人的声音,还有就是,五条悟与七海建人说话时语气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他记得灭族以前,止水比鼬提前加入了暗部,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虽然不是宇智波一族,但火遁和幻术都非常出色的忍者——山城青叶。
他带着对方去过几次族地找鼬哥玩,佐助还听鼬哥抱怨过,说止水甚至把自己的乌鸦也送了对方一只。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应该是一边安慰哥哥,一边忍不住偷偷笑吧——这样哥哥就能陪我练习了。
现在想想,这个人说不定已经牺牲了。
七海建人挂了电话。
“有什么问题吗,宇智波君?”
佐助从回忆里抽离出来,“他很信任你。”
所以电话那头说话的人语气才会那么自在,虽然还带着一点时间带来的生疏,但五条悟似乎已经确定,对方和自己、和他的那些学生、乃至伏黑惠都不一样,是他期待已久的、回归的伙伴。
七海建人奇怪地侧头看了他一眼,“相比起我来,他应该更信任宇智波君你吧。”
佐助看着手边的纸袋,哂笑了一下。
“不,他并不信任我,只是‘知道’我没有理由背叛他罢了。”他语气嘲讽地说。
甚至于,说“背叛”都有点过了,他和五条悟之间,不过是被束缚勉强联系在了一起,对方看出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归属感,除了必要的行动,其他时间基本都是随波逐流。
没有他的存在,这个世界该如何运转还是会如何运转,五条悟想如何改革还是可以如何改革。
对五条悟来说,他不过是对方的一时兴起。
就像是孩童突然捡到一样好玩的玩具,兴头过了,就会把玩具丢到一边,回到伙伴的身边。
而对他来说,五条悟却是一根救命稻草。
昏迷前的疼痛、醒来后的虚弱、被排斥的窒息,每一次得救,身边都是这个人的影子。
不想与其他人建立联系的后果,就是他单方面的和五条悟建立了太深的联系。甚至还会被对方的力量影响理智。
他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
生气吗?
上午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挺生气的。
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五条悟说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话。
现在想想,对方也没做错什么,反倒是他自己,又犯了和过去一样的错。
——
晚上八点。
还没驶进停车场,他们就看见了伊地知洁高站在路边的身影。
还真的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随叫随到的可靠打工人。
“……好久不见,七海前辈!”伊地知洁高看到车里走下的人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五条先生说今天有个大惊喜,没想到是您回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欣喜。
“还有宇智波君,晚上好。”他也没有忽略副驾驶上下来的佐助。
“好久不见,伊地知。”七海建人绕到后座,把旅行袋提出来锁上了车。
“我们走吧,五条先生说让我带您先去宿舍,明天上午九点夜蛾校长会在办公室等您。”
“我明白了。我会准时过去的。”
醒来这么多天,佐助也走过很多次这条路。每次都是和五条悟在一起。
这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在晚上走这条路。
伊地知走在他们前面,道路两旁的石灯笼亮着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不断地拉长、又缩短。
七海建人则提着旅行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每一步几乎都跨出了同样的距离,硬质的鞋底在石板上发出有规律的脚步声。
佐助在其余两人要走上另一条路时向他们道别。
“宇智波君,”七海建人叫住了站在另一个路口的黑发少年,他的金发即使是在夜里也泛着柔和而明亮的光泽。
“对于五条先生来说,”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能做到你说的那点,就已经是‘信任’的开端了。”
佐助愣了一下,冲他点点头权当回答。
“回见。”他目送着少年跃上屋顶,消失在皎洁的月光里。
——
五条悟的院子前也有几个石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佐助几下跳了进去,脱了鞋赤脚踩在走廊的木地板上,拉开了客厅的门。
里面的灯还亮着,五条悟从沙发上仰起头,倒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欢迎回来——”
他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是怎么扭了一下,整个人就从躺在沙发上变成了趴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佐助手里的袋子。
“pablomini的芝士塔!”
佐助任由他接过自己手里的纸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外表金黄的点心,自己走到餐厅倒了一杯水喝。
他看见了客厅茶几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水杯和一副平光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