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已经晕过去的男人,只好在心里想着,好歹清创的时候不会感到那么疼……吧?
在几个商家舰队员的帮助下,柯戟被平放在驼马身上,由秦齐一点点进行缝合手术。
等秦齐把所有伤口都清理缝合好后,他松了口气,手都觉得有些脱力发抖了,也就幸好手术对象中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完这些。
秦齐从驼马上跳下去,刚一转头,就对上柯戟睁开的眼,清醒得一丝朦胧都没有,吓得秦齐大叫一声,捂住了心脏。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柯戟:“你什么时候醒的?!”
柯戟没有说话,只是撑着驼峰慢慢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了伤口,他动作僵硬了一下,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诶你别乱动……”
柯戟打断他的话,问他:“陆励然呢?”
“陆先生在另一头驼马上,就在你前面,我们正在找今晚过夜的地方。”秦齐连忙说道,紧张地看着柯戟的后背,生怕刚才那一折腾,把刚刚缝合起来的伤口又挣开了。
还好没有。
秦齐松了口气,幸好这次从沉舰里带出来的医疗包够丰富,里面还有他们医学生奉为金手指的伤口胶水,能让伤口在短时间内三倍速度愈合。
柯戟闻言往前看去,果然看见陆励然卧在驼马背上的单薄身影,他神经微微一松,又问秦齐:“他情况如何?”
“比你好多了。”秦齐说道,他忍不住看向柯戟,“你也太莽了,万一我们带回来的医疗包里没有特效药,你那程度的伤可能在沙漠里都熬不过四十八小时,伤口感染会要命的!”
柯戟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向秦齐道了声谢,谢得年轻beta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郁闷地撇了撇嘴,气鼓鼓地走开了。
其实在柯戟看到医疗室里倒地的药柜陈设,就知道那里面的药品没有被人翻动过。
而作为星际军队的逃生艇,特效药是必不可少的,绝无可能短缺,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有一些冒险,但在那个当下,他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他盯着前方驼马上的陆励然背影,浅浅吐出一口气。
驼马的颠簸下,柯戟微微合上眼,背部的伤口在愈合,细细密密的痒意和尖锐的刺痛微不足道,至少,他觉得这远远不足以让他感受陆励然曾经遭受过的苦难的万分之一。
///
商舰队找到了一块扎营夜宿的地方,仍旧是仿着昨天夜里陆励然搭的岩石营地。
商舰队的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生火的、搬石头的、还有试图挖露水坑的。
“柯先生,我们给你和陆先生搭在一起,没问题吧?”商舰队的人跑过来问柯戟。
柯戟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点了一下头:“没问题。”
商舰队的人问完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开了,边跑边冲同伴大声喊:“柯先生和陆先生睡一窝!我问过了!”
“……”柯戟抽了抽嘴角。
陆励然还昏睡着,等到营地搭建完了后,商舰队的人小心把陆励然从驼马背上转移到了营地里。
柯戟见状,慢慢从驼马背上翻身下来,踉跄了两步靠着驼马站稳,他裹紧了商舰队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慢慢走到陆励然躺着的营地那儿去。
商舰队的人把仅剩下的毛皮全都拿了过来,特意垫在了岩穴的沙地上,柯戟有些意外地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看向商舰队那头,正好弦旦带着营养剂走过来,他指了指地上的毛皮道谢。
“应该的。”弦旦说道,他把两支营养剂塞给柯戟,“好好休息。”
他们的营养剂也不剩多少了,队伍里都两人一支分着用。
“对了。”柯戟喊住弦旦,他眼色阴沉,问对方道,“你的队伍有没有人看到谁从沉舰里跑出来过?”
弦旦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想起现在在下面遇到的一个不知名人物,他立即喊来商舰队的人。
“哦对,有一个,从沉舰里跑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就在你们出来前没多久,前后顶多隔了十分钟吧?你们遇到了?”有人好奇问。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主动汇报!”弦旦皱眉。
“本来还想等你们回来就说的,结果没想到你们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下就忘了。”商舰队里一个队员挠挠头说道,“陆哥说不能擅自靠近沉舰附近,我们就没去看。”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那人看起来有点像我们向导。”那人又补充道。
弦旦脸色微微变化,是那人?!
柯戟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淡淡点头:“我知道了。”
柯戟等弦旦离开后,坐在生好的火堆前,披上外套,背朝陆励然守着夜,他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这簇跳跃的篝火苗,脸色晦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沉舰的意外,他们这次没有走太远,太阳还没落山,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就扎营了,陆励然醒来的时候,正是落日夕阳,红透了半边天。
他手撑着身下的柔软皮子慢慢支起半身,脑袋还有些钝钝地疼。
余光看见一片跳动的火焰,他下意识望过去,就见一道熟悉的背影在火光下正对着自己,让他恍惚了一下,像是和记忆里那个曾经挡在自己面前、抵挡住铺天盖地的虫族攻击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陆励然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逐渐想起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一切——
旧疾爆发的痛苦永远在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不过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的痛感持续明显更短了,像是只有那一瞬,短短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这么一来,似乎连那样骨髓被焚烧的疼痛都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怔怔看向自己的掌心,好像柯棘喊他跑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被一件外套兜住了脑袋,什么也看不见,一片黑暗下他失去了方向感,却被一个omega带着狂奔,而他甚至——他直视自己的心底最深处——他知道那个时候他完完全全信任对方、依赖对方,抱着一丝软弱不安的希望,有种被保护起来的安全感。
陆励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生出这样荒唐的念头来,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却没法从那个背影上挪开。
他记得柯棘喊他快跑的声音,记得柯棘粗重的喘息声,记得对方的心跳声,他们就像是被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哪怕明明毫无关系和连结,却像是共享了同一片精神力,让他能敏感地捕捉到对方的每一个举动、呼吸、和想要保护的强烈念头。
他茫然地望着柯戟的背影,为什么想要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