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如此多用饭的官爷,还能眼睁睁看着强盗害了这店家不成?
终于,掌柜的觉得防守得差不多了,老脸一松,吐出口浊气,拍打着污渍的巴掌慢慢回了头。
一回头,正撞上满堂的目光炯炯。
众官兵:“……”
掌柜的:“……”
官爷们神情玩味,眉头挑得老高老高。
掌柜的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什么似的——
有这么多官兵在此,他怕那些强盗作甚?!
“让差爷们见笑了……”
掌柜的局促地打着哈哈,很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他的手已经在适才与店小二,搞“防御工程”的过程中,沾满了污渍的灰。
“郊野小民,小本生意,怕山匪、怕强盗,怕惯了。”
城外不比城里。
城里有官兵衙门镇守,再势大的土匪团伙也不敢去越雷池。
城外就不行了,地域广袤,治安松散,分散各地的乡野,时不时地就会遭到山大王们的光顾。
驻在城外的小店铺,几乎个个都已形成了一套专门的生存模式。
遇强匪,先锁封门窗,打死也不开门。
然后赶紧派个店小二从地道潜出去,悄悄跑到外头去报官。
嘿!
掌柜的心里暗自乐津津:
如今这回,官也不用报了,官就在他们店里头呢!
壹号案的追查难度极高,根本找无可找,捕无可捕。一上午下来,也没什么大收获。
官爷们一个个正闷得乏味呢,没成想出来吃个晌午饭,竟然就撞上了这一遭。
顿时一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
“掌柜的,您尽管稍安勿躁!”
“待会儿恶匪团伙到了,咱们保准给它丫收拾的服服帖帖!”
“哎!就是!……小店今个儿全倚仗官爷们的荫蔽了!”可把掌柜庆幸的,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很有眼色地对左右吩咐了下去:
“今个儿官爷们的酒水钱全免了!”
“再叫后厨烹几个招牌菜上来!”
“全当小店小小的孝敬,不成敬意!……”
官爷们又问向适才那些撞进店中的难民。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个个衣衫褴褛,人尽神情惊惶,正害怕地挤作一团。
“你们这是?……”六品校尉—王朝,领着两个官差走了过去,打量着他们畏缩的情形,迟疑了下,“说罢,来自哪里?”
“……中、中牟。”
其中有人怯怯地应了下。
王校尉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回头去望展大人,展大人午饭已毕,正平静地喝着淡茶。茶汽氤氲,如纱如雾,模糊了武官面上的表情。
王校尉眼见展大人并无示意,于是继续往下盘问:
“中牟县,隶属开封辖下。”
“自包大人升任府尹,提点开封以来——”
“开封以内,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你们中牟人亦属开封,该是在家乡安居乐业才是。怎地形容如此狼狈,背井离乡,跟逃难似的?”
“……”
中牟人欲哭无泪。
胸腔中无尽辛酸在汹涌。
见这些官爷和颜悦色、温声软语,知是遇见好官了。呐呐地张口,想要将一腔冤屈诉说出来。话都到嘴边了,却又因心绪过分的激动,一时说不出个头绪来。
千言万语,尽化作老泪纵横。
王朝眼见被问话的老头子不止不答,反而刚张嘴就开始了哽咽,顿时有些懵了。
“老人家,”王朝并一干官差,赶忙安抚,“先喝口茶水,把气喘匀。”
“□□,乾坤朗朗。”
“你们有什么委屈,慢慢诉来。”
老人家的儿子,一个同样形迹狼狈的农夫,扶着老人家,手给老人的后背捋顺着气,不住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