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你可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江望用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当即拍案而起,一脸惊怒的看着胡氏手指颤抖。
此刻的江望觉得眼前胡氏那张脸是那样的可憎,他目呲欲裂,双目猩红,那眼神像是要将胡氏生吞活剥一般。
而胡氏就是这样顶着江望那杀人的目光将江妙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但表情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些许风轻云淡。
“将军问妾知不知道妾在说什么,那将军可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今日之事,并非是将军一人之事,若在事发之日,那可是攸关阖族性命的啊!将军这般又将整个江氏放在哪里?!”
胡氏现在咬紧了江望是今日毒杀温笑之事的主谋,所以将此事无限扩大。
其实论理来说,这本就是江望做下的错事,今日这事无论如何也与江妙沾不上一星半点。
但因为,江望是江妙的生父。
有这么一个生父在前,很有可能让原本颇得圣眷的江妙在陛下的心中产生污点,这一点是江氏所有人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果不其然,胡氏这话一说,江氏族长和三叔公对视一眼,然后齐声说道:
“自古以来,公爹独杀儿媳之事,都是逆人伦之事,虽然今日那女子被救了一条性命回来,但此事……不可如此轻易解决。
如今已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儿,那想必邈儿和江望两人已经不能同住于一屋檐之下……那就,断亲吧。”
“断亲吧。”
江望听到最后这句断亲,整个人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此前江妙被封为镇安侯的时候,他满腔的不屑,可是真当这个名满天下,位高权重的儿子要和自己断亲之时,他心中竟是万般不愿!
毕竟没有了这个儿子,日后出去,谁会把他当成一国至高无上的镇安侯之父来尊敬?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二品将军,在京都这个掉一块砖都可以砸到一片高/官的地方,他江望什么也不是。
“不,断亲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她江妙这辈子就托生在了我江望的膝下,她就一辈子是我的儿子,谁也不要想将我们之间的亲缘断开!”
江望这话一出,谁也没有想到,众人面面相觑:
“江望,皆是今日做错事的是你,你还执意不断亲,难不成是想让我们江家唯一的希望也要因你而断绝吗?”
“我不管!她江邈哪怕是被我拖进了泥潭里,也休想我一身泥污,她却清清白白的站在旁边!”
江望恨极,这话一说倒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是父子啊,这分明是仇人!
也难怪邈儿要断亲了。
“江,江望,你莫不是疯了!她可是你嫡嫡亲的儿子啊!”
江望目光阴冷的看了胡氏一眼,然后看了一眼在胡氏身后低眉顺眼,不发一语的江妙。
他只觉背脊后升起一股凉意,自己今时今日面临这样的局面,想必也是她一手所赐吧。
“儿子又如何?她从小到大都只会冷着一张脸对着人,还嫌我心疼林儿多矣,偏要在别人面前做出一副委屈相!
是,我就是委屈她了!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想在这时候和我恩断义绝!
别的不说,只我是她父,给她一条命,便足以让她用这一辈子来偿还我!”
江望虽然因为自己心中的猜测心里发凉,但是这会儿他已经被江妙这一手逼入了绝境,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继续抱着江妙不放手的话,可能要跌的粉身碎骨了!
只是江妙真的会那么轻易的被他这话给震住吗?
“那看来父亲是不愿断心了,那儿子也自当奉陪。
左右儿子,身上有镇安侯爵位在身,又有圣上御赐免死金牌,即便今日之事事发也与儿子不会有太大牵扯。
况且,如今我大晋朝外战火四起,只要还有战场,那就还有用得着我江妙的地方,那我就永远不会倒,倒是父亲……”
“你老了啊。”
江妙语气淡淡,抬眸看向江望的时候,江望忍不住被那眸中的冰冷冻得瑟缩了一下。
江望忍不住后退一步,却不想撞上了椅子,才让他蓦然回神。
“你!你这个不孝子!莫不是在威胁我?!”
“到底是我在威胁父亲,还是父亲在步步紧逼于我?!
还请父亲告诉我,府中那个从破庙里寻来的乞丐究竟是为谁而准备的?!
姨娘在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外人带入府中!!”
江妙这话一出,江望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乞丐自然是江望带回来的,他带乞丐回来的原因,便是想要借那乞丐之手污了温笑的名节,到时候更好拿捏温笑,只是这事……
江望骇然的看着江妙,而后便见江妙轻轻一笑:
“杜姨娘虽然想要自尽谢罪,可是终究还是舍不得父亲,于是便活了下来,若非有杜姨娘,儿子还真不知道父亲之前竟然花心思做了如此多的打算。”
江妙虽然是笑的,可是整颗心却仿佛是被冻在坚冰之下,这会儿脸那抹笑都显得那么冰冷与决绝。
“她是儿子亲自向陛下求来的妻,父亲如此对待于她,可有想过若日后父亲与我们同住一屋檐下,会发生什么?
儿子别的不怎么样,可是战场杀敌的本事终究也是在生死之间练出来的。
听说父亲昔日也是在战场拼杀下来,那不知你我日后可有决一胜负之时?”
江妙直直的看着江望的眼睛,那眸子里尽是冷冽。
宣战之言被江妙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可却如同一道利刃在江望周身刮过,让他冷不防打了一个哆嗦,看着江妙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今我与父亲断亲,也是为着你我二人都好啊。”
江望被江妙眸中的冰冷所摄,但随后他很快便回过了神,在心里权衡着:
究竟是丢掉这个哪哪哪看着都优秀,但是却心里没有自己的儿子好;还是紧紧巴着江妙身上那一点能带给他的利益更好一点。
江妙看着江望一脸权衡之色,忍不住冷笑出声。
“父亲可要考虑好了,否则……”
江妙直接将腰中的长剑抽出,吓得江望连忙后退了一步,被椅子挡着,竟生声将那椅子踹到了一旁,形容狼狈地站到了椅子的身后,像是害怕极了江妙。
江妙讽刺的看了江望一眼,将那把长剑横在了桌上,然后又从口袋拿出了一块免死金牌。
“这免死金牌乃是陛下特赐予我,非谋逆之罪皆可特赦!”
江妙将金牌与长剑放到一起,挑眉看了江望一眼并不再说。
可是这无形的威胁让江望心里一寒,便是一旁的江氏族长等人也脸上闪过惊惶之色。
“何以便至于此,他到底也是你的父亲,即便是以前有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为何不看在他生下你的份上……”
“生下?我倒是想看看父亲这么一个大男人如何生得下我来?”
江氏族长卡了壳,看了江望一眼,呐呐的说道:
“这,若是只有你娘一人也生不下你来,你身上还流着他一半的血……”
“是啊,不过现在还请族长决定我身上留的这一半血,到底是他江望的还是整个江氏的?”
江妙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让江氏族长也一脸纳闷的看着她,江妙这才淡淡地瞥了一眼江望,唇角泛起冰冷的笑容:
“若是他江望的,我自然割肉还血于他,若是江氏的,日后有我江妙在一日便会庇护江氏一日,端看族长如何去选了。”
江氏族长方才看江妙如此决绝,本就害怕江妙和江望断清之后对江氏弃之不顾,所以才几番犹豫,而江妙这话一出,他当即便说道:
“当然是我江氏的了!!”
江氏族长很快便做出了决断,然后看了一眼三叔公,立刻斥了江望一声:
“江望,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陛下亲赐于镇安侯的女子动手,此为大不敬之罪!
如今你若能迷途知返,依然是我江氏一族的人,否则莫怪我等大义灭亲!!”
江望彻底懵了。
前有江妙用他的性命逼他,后有江氏族长以他今日所犯之罪行威逼。
这让江望整个人被夹在中间,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而江妙这会儿也不用在多说话,便见江氏族长不耐烦地催促江望。
“快些做决定,这天都要黑了,难不成你要等明日我江氏一族派人去敲响登闻鼓才做决定吗?”
江望没有想到会被江氏族长步步紧逼至此,这会儿他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江妙以及江妙手指下按着的长剑。
江望再度后退了一步然后点了点头:
“断亲断亲,我断就是了!不过让他离我远一些……”
否则,若是江妙暴起杀了他,那该如何是好?
江妙刚才看到的那一眼,他真的以为江妙会杀了他的!
江妙这时唇角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多谢父亲。”
而后,在族长和三叔公的见证下,起草了一封断亲书。
江妙对于江府的所有一切都不准备沾手,于是这断亲书也好写,没过多久,两人细细看过后又看了彼此一眼。
江望依旧心中有些犹豫,而江妙却不管,先走上前去。
江妙只用那冷眼瞥了江望一眼,然后便取长剑在指尖一划,而后以血为泥,在那断亲书上按下的手印。
断亲书一式三份,江妙,江望以及江氏各保留了一份。
江望见江妙如此可怕,一时之间浑身一个哆嗦,也忙过去将自己的手印按了下来。
拿了断亲书的江妙心情自然很好,她瞥了一眼江望对自己畏惧而又贪婪的原神嗤笑一声:
“父亲,不,江老将军,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以身上的军功为你请封了一个伯爵的爵位,之前的折子,我早已经呈给陛下,估摸着陛下这两日就该批复下来,只可惜……你太快了。”
这是江妙和晋朝帝两人的决定,以爵位诱之,让江望把江妙分出去,虽不算断清,但也能少些麻烦事,可是江望的手太快了。
“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