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少时受繇奴多番刁难,堂堂王子,曾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以此养成坚忍之脾性,无甚帝王架子,自继任国君,励精图治,礼贤下士,以图力挽狂澜。
“王上,请用。”内侍捧来丝绢。齐王擦抹了脸,抬头看天,粼粼日光照着江面,江水涓涓,小鱼跳跃,不远处有几个娘子浣衣。短拙妇人不识国君,眼瞅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官爷,都交头接耳,吃吃地笑。
齐王于石上稍坐片晌,欲要启程之际,忽闻一声虎啸。那啸声极近,必是在不远处,齐王猛地回身,一双金黄色的兽目赫然出现在那方的丛林中。
“保护王上!”内侍惊恐厉喝,可现在在王的身边,也不过亲兵两三人,然而那猛虎已是尽在咫尺,一跃而下,嘶吼一声,就噙住了那宦官的脖子,“啊——!”
鲜血溅洒,那禽兽只一口,便咬断了人的脖子。季容大退数步,两个侍卫拔剑抵挡,这猛兽似有灵性,竟难以对付。“护驾!快来护驾!”齐王竭力嘶喊,那方人马已有人觉察异状,正要赶来,猛虎见兵马赶到,怒啸几声,咬死了护卫,扑向齐王。
眼看齐王就要命丧虎口,忽从矮坡上跃来一个身影,他跳到虎背上,手里一支匕首狠狠割过虎头。众人皆闻一声凄厉的兽吼,来人和老虎滚作一团,他身手极是矫健,避开锐利的虎爪,连击数刀,滚热的兽血就泼在齐王和来人身上。一片猩红之中,齐王总算认出,那是一个布衣少年。
此时齐王亲兵赶到,将王上扶起。齐王历经刺杀无数,虽有惊吓,却也并未大大失仪,整了整心思,便问旁人:“那救了寡人的少年在何处?”将领遂将少年带至国君眼前,比起齐王,他形容狼狈得多,像是村口穷野娃子出身,只看他身量拔长,站直时竟有齐王肩头高。
季容念其救命之恩,拿出丝绢予少年。少年看出丝绢名贵,不敢贸然接过,只抬手用袖子随意将脸一抹洒,待他抬脸,齐王这方看清他的容貌——少年面目姣美,竟生得一副雌雄莫辨之貌,可两目却似初生之鹰,无所以畏。
“你何故盯着我的脸直瞧?”少年声音清脆,竟还是舞勺之年,还未变嗓。他一出口,将领就喝道:“大胆!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少年原当眼前的男子是一方富户,今观其身边亲军,不似一般护卫,见他衣裳上的云纹,问:“你是……临缁的贵族?”后又蓦地见到云纹间有只金龙,只因沾了兽血,方未及看清,他倏地睁大了眼,顿时屈膝跪地:“草民拜见王上!”
季容未料少年看出自己身份,不由心生赏识,亲自将他虚扶而起:“小儿快起。”遂问少年,“寡人看你聪慧不凡,不知你父亲何人?”少年先前所遇多是粗鄙之辈,今却是头回碰到如此温雅之人,大是不惯。他看着齐王端善面孔,脸庞竟有一丝微热,可犹是不慌不忙地应道:“草民的父亲,正是梁庸县长子闾。”
原来是县长之子,毋怪乎有些见地。少年救了齐王之命,当受赏赐,加之王上衣裳污浊,当换下此身,便意欲到梁庸县长家中,于是命少年带路。
本是天降之喜事,却看少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第二章
少年便领着齐王一行数人回去家中,他们本想此地如此贫瘠,那县长家也不知如何破败,等到了那处,发觉并不见丝毫寒酸,却和王都里一般富户无二。
少年接待齐王入座:“请王上稍候,草民这就去叫父亲过来。”
齐王此行并未惊动地方长官,子闾正好不在家中,少年便出去寻他父亲,过了小半时辰,方见县长急急过来。他原还思量是少年胡诌,可听儿子形容却又不似作假,便赶回来一看,不料真是国君驾临。这梁庸不过一个小小城郡,做县长的连临缁三等公侯的脸都不曾见过,今日一国之君竟来到家中,如何不惊:“王、王……”他两腿一软,匍匐而拜,“子闾拜见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