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执念

推开寝宫的门,汤药的味道比外面浓郁数倍,可李嬷嬷且仿若半点都没有闻到一样,撩开帘子往里走。此时穿着棉褙子对襟袄的太后萎靡的坐在软塌上,整个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垂着厚重的污黑,半开半合的眼眸是灰蒙蒙的,一点光彩都没有了,整个人就好像一棵枯木一般,一点生气都没有,而且看上

去似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太后,郡主真真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从软榻旁的脸盆架子上拧了一把润湿的帕子,李嬷嬷蹲下身子拿着太后枯皱的手一边细心的为她擦拭,一边叹息着道。太后缓慢的一转眸子,看着李嬷嬷,苦涩无力道:“这丫头向来都是这般,承了情就要还,半点都不肯多欠,如今她是想起清楚了,不与哀家计较付得,打算侍奉哀家膝下来报恩情,只可惜,哀家没这个福

分了,等不到那日子了。”

听着太后这话,李嬷嬷鼻头一酸,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思付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抬起来,含着泪问:“太后,不若见郡主一面吧,难道您就舍得下,狠得了心?”“舍不下,狠不了也得舍,也得狠,如今哀家这般病入膏肓的模样,让她见了岂不是让她伤心,再说了那丫头鬼灵精着呢,一见到哀家这样自然明白这事不简单,即使哀家不说,她转念一想,动手一查只怕

也能找出蛛丝马迹来,反倒坏了事,会害了她不说也会害了那个人。”

“太后,您真的要为了那个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吗?您明知道她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要拿您的命去……”“哀家知道,哀求知道。”不等李嬷嬷将后话说完,太后就开口打断,摇了摇头,抬起眸子看着前方花架上放着的那盆悉心培植的红牡丹,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李嬷嬷,哀家知道你不甘心,觉得哀家

顺着她的意了,可这是哀家欠她的,她如今来讨哀家就得还,她也算仁义,让哀家活了这么久,哀家自要顺着她,如她的意。”

“可她如了意,郡主和太子恐怕就没有那般好过了,那人心思如此歹毒。”想着那人所做的种种,李嬷嬷是恨的咬牙切齿,可却拿她没有半分办法。“哀家这次也给太子和德妃铺路了,一是为了荷悦那丫头,二就是为了这事,纵使她如了意,和德妃太子也不过是旗鼓相当,这般哀家便是谁也不欠。至于后事,哀家管不了了,胜负由他们自己个定吧。”

闭上眼,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边拉起身上的丝棉被,一边往软枕上靠。“罢了,不说了,哀家累了。”听着太后这话,李嬷嬷明白太后是不愿再多说这样的事儿了,她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站起身来为太后掖了掖被子,转过身看着墙角放着的与平日的漏刻有所不同的漏刻,看着上面那已经升起了一大半

的刻尺,心中悲凉。

太后剩下的日子就只有那短短十日不到了。

……

虽说到最后也没能见到太后,可将这执念想明白了些许之后,苏子衿的心平静了许多,也冷静了许多,放下这件事后其他事儿也随之冒上的心头,首先便就是家人。

此时此刻许荣和许氏等人都还在家中等着她,还有苏乾,自那日大吵之后他们姐弟二人已经有十日未见了,如今她也想明白了,时过境迁她到底还欠他一句道歉,那一巴掌现在想起来她都还恨自己。

归心似箭之下在回宜春宫的路上就让宫女开始为她拆下头上的头面,入了殿内,换下了喜服,随意带上一只朱钗就带着自己这一个箱子乘着软轿往侧宫门去。

行至西侧宫门时,只有一辆马车停在空荡荡的大院里,苏子衿这便明白是下朝了,而且下了有一段时间了,其他官员都已经乘马车走了,这唯一剩下来的自然就是她与君故沉的了。

撩开车帘钻入车内,果不其然君故沉已经换上了他那平日里的素白锦袍坐在了软塌上,见苏子衿进来,轻轻拍了拍身旁的软塌,示意她坐下。

“衿儿怎么有些疲累的样子,没见到太后吗?”苏子衿才刚刚落座,君故沉便将一杯茶递过来,闲聊一般的问。

苏子衿伸出去打算端起茶杯的手一僵,抬起头来看着君故沉,有些狐疑。“你怎知我去见了太后。”

君故沉并没有回答苏子衿的意思,端起茶杯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饮着杯中的茶,可苏子衿却是明白了过来。“你早就知晓那事是太后所为?”

“此事难吗?放眼整个南楚,能请的动那二人做这等事的除了太后还有谁。”君故沉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得理所当然。

“不难,只是我却没有看透,到最后还要李嬷嬷来提点才醒悟。”苏子衿苦笑一丝,心中冷嘲,这等事一眼就能看透,可她却没有,更是听闻了之后都没想透。“当局者迷,衿儿你太过在意太后,也害怕承这还不起的情,所以你不愿往那面想,知晓了之后也会本能的抗拒,就如同当初你不接受我的好一样。可有些好,是无需你还,是自愿为你付出的,你非要分割

清楚,反倒才是最为伤人的。”伸出手,抓住苏子衿那悬在空中的手,他很明白苏子衿总是这般,修筑起城墙,活怕亏欠他人。“我明了,我太过执念于得失了,日后当要改改才是。”苏子衿现在是完完全全明白了过来,她是害怕,前世她的付出没有换来回报,她害怕他人对她的付出她也回报不了,伤了人心,可正如君故沉所言,

对自己真心好的人,非要分割清楚才最伤人。

她该做的是分清楚孰真孰假,而不是计较谢付得。

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后,伸出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看着君故沉满是温柔的眼眸,苏子衿想起了正事来,放下茶杯问:“对了,今日这般早就下朝了,可是出事了?”“的确是出事了,丁太师今日上朝与皇上政见不合吵了两句,议不下去就下朝了。衿儿觉得,这皇上与丁太师会因而吵起来呢?”君故沉身子往后一靠,慵懒的看着苏子衿等着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