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姐心如擂鼓,实在是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在石桌与篱笆交接处的小小空隙里,来回来去的踱步。

甘棣华不解地望着她,而荀未殊皱着眉,一动不动的安坐,将昨日白天至夜晚,连带弟子失踪的事全都告诉了他。

此时,半个时辰已过,太阳升起,炙烤大地,帝都城百姓与游人们逐渐往雪海栏中来赏花,花红柳绿,来往如梭,街头热闹起来,但篱门旁的石桌边,是一方冷寂的空气,他三人,如坠冰窖。

甘棣华静默许久,问:“李师姐,我刚才还有一句话未问你。”

他抬起眼,清波似的眼眸目光沉沉:“咱们当年,能确认那守灯人是死是活吗?”

李师姐身形定住,她昨夜还确定无疑的事,如今却茫然了。

他真的死了吗,他呼吸是真的没了吗?我去试了吗?我摸他脉搏了吗?……

本来清晰的记忆,在一连串自问中扭曲了,变形了,混沌了。

甘棣华身后稳坐的荀未殊忽的站起身。

“郭师妹!我醒林师兄呢!”

不远处的郭不贰回首,左侧、右侧、身后,哪还有醒林的影子!

半个时辰前。

甘棣华道:“师妹可还记得五年前,我们在魔窟前埋葬的那守灯人?”

醒林侧首偷听,余光悄然的,遥遥的,飘向此地。

“……记得,怎么?与他有关?”

“我记得,那人脖子上带了一只蛇形项圈,金子打的蛇身,红宝石镶嵌的狭长蛇眼,样子很独特,师妹记得吗?”

“我昨日又看见了。”

……

醒林的手蜷缩起来,心脏仿佛包裹在手里,倏忽收紧,被不停地揉捏。

他的耳朵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那边甘棣华道:“就带在我昨日遇见的那宵小身上……

甘棣华终于说出他的疑惑:“咱们当年,能确认那守灯人是死是活吗?”

醒林明白,甘棣华怀疑那守灯人死而复生,所以追踪至此。而李师姐与荀未殊又把昨日一连串事故告知他,三人的消息与疑心一经碰撞,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一个人……

只是……

醒林摇了摇头,只有一丝苦笑留在嘴角。

他心中心烦意乱,与郭不贰愈走愈远。

雪海栏北侧是春不散,西侧便是他们身处的篱门,南侧是一排商铺,京城最有名的书坊入画斋,便在此处,独占五间打通的敞室,书架林立,各类书册磊磊,每间敞室大门大开,出檐三尺有余,为檐下投下一片阴凉。

入画斋正前方便是绵延一里地的花海,花香墨香相映成趣,熏人欲醉,被读书人奉为帝都最风雅之处,素有美名。

醒林不由自主走近,在屋檐下仰视那屋檐,牌匾,门梁,清淡的眼眸凝聚了晨晖,镀上一层为人所不知的薄雾。

他抬脚,走入门内,错过了牡丹丛中郭不贰的目光。

书架间穿插着许多仕子,穿着清雅的素衫,人虽多,却个个轻言细语,反衬的书坊格外静谧,不凉不热的风吹拂过书页的纸张和仕子的发丝,阳光映射在书架间,连空气中的飞尘都清晰可见。后门也如前门般大开,隔着屏风,后门宽阔整洁的长巷空旷无人,比安静更安静。

书坊角落里,有两三个仕子,小二正在向他们卖力兜售新进的话本,有许多畅销话本和平常路子买不到的话本,在这里都可以寻到。

醒林顺手打开小二兜售的那一本,单是名字就把他吸引了。

魔窟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