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隼通常都在夜深时分传信,眼下正是日暮,谁会在这个时候唤隼?
曹昆德看了墩子一眼,墩子点了点头,立刻提着灯去宫门外接人了。
曹昆德等闲不能出宫,与宫外人相见,只能相约在三重宫门外的东舍,小角门那里也要经过事先打点。不过他到底是大珰,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也是有应对的,墩子手中有朝中几名大员的牌符,到了角门,露出来给禁卫一看,称是衙署那边有大人值宿,家里打发送东西来,就把人带进来了。
曹昆德回到东舍,坐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像携着秋风。门一开,墩子提灯在门口唤:“公公。”而他身旁的女子罩着一身黑袍,正立在秋风之中。
有一瞬间,曹昆德有点恍惚,依稀间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前,年轻的姑娘刚上京,一身飒然,带着劫狱后的血气,单膝跪在他身前,喊他:“义父。”
也就年余时日,世事斗转星移,一切都不一样了。
曹昆德却没表露出太多意外,他愣了愣,神情近乎是惊喜的,“怎么到京中来了?快来,让义父仔细瞧瞧!”
青唯没动。
她和曹昆德不一样,在外多年,迫于形势时而不得不伪装,可是能做自己的时候,她必然只是自己,去年在冬雪中遭遇追兵的场景历历在目,左骁卫劈过来的那一刀,把当年曹昆德在废墟中捡到她的救命之恩也斩断了,眼下恩仇相抵,她既不怨他,也不欠他。
“我在中州看到了白隼。”青唯道,“是义父的吗?”
深宫中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曹昆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收起来了,慢条斯理地道:“天上的鸟儿这么多,随便一只就是咱家的,咱家岂不手眼通天了。”
青唯跟他债孽一笔勾销,今日登门,自然不是来叙旧的,她单刀直入,“我一直不明白义父这样一个深宫中人,为何要卷进洗襟台这场是非,从前我只顾着找师父,心思到底没往这上面放,近日我闲下来,倒是有了些眉目。”
曹昆德没说话,安静听她的“眉目”。
“义父也是人,是人就有过往与来历,循着往昔去找,终归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只不过像他们这样的无根之人,人们往往会忽略他们的来历罢了。
“后来我托人查了查,义父不是京中人,早年出生在一户耕读人家,甚至进过学,念过书,后来您被送去一家大户人家做伴读,大户人家一夕败落,把您卖去了劼北。那年间大周离乱,民生多艰,您在劼北待了几年,跟着流民一路流亡到京,一咬牙,进宫做了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