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极为凝实的红色火环,以红龙的身体为中心,冲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还活着的神明大惊失色,已然看到死神的召唤。
陆压道君失去斩仙飞刀,已近濒死,最后看一眼那战场外的一群神明、徐景珩,面对急速扩散的红色火环,直接用身体硬挡,响亮的炸声犹如惊雷般,在这片天际响彻而起。
狂暴的火焰急速扩散,火环逐渐消失,陆压道君化为宇宙的一颗星。
陆压道君争取到时机,红龙察觉到两股暗劲侵袭而来,却是来不及躲避,暗劲狠狠的击在他的前胸与后背上,他的喉间发出一道低低的闷哼声。
红龙毕竟是自己,他来不及缓口气,十几道雄浑劲气,从四面八方暴射而来,红龙的全身要害部位,皆是被包裹进去。
显然,这些剩下的神明们,开始避免单独近战,选择一起行动,拖延红龙的行动,或者说,是要耗死他。
红龙拄着重剑,勉力站直身体。
红龙的目光平静,红色火焰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幅火甲,看着他们的眼神,九天之王俯视世间的眼神,好似他们就是蝼蚁。
叫他们想起红龙做七界之主时候,自己的卑躬屈膝,心里更是大恨。
心智受不住的神明,真疯了,目露凶光地盯着红龙,威力强横、杂乱无章的招式,迅速凝聚,不顾阵型地攻打上来。
红龙眼里一道光芒闪过,重剑横扫,残肢断臂雨点一般,飞扬在茫茫宇宙中。
感受到红龙之强大,鸿钧老祖、女娲娘娘……俱是心头一沉。
还活着的神明们,因为红龙的杀戮,一起心生恐惧,打的更是激烈,却也更是疯狂没有章法。
鸿钧老祖加快输出。
徐景珩不再留手。
宇宙中雷声轰轰,法宝尽出,各个星球乱了轨迹,各色光芒乱的看不清谁是谁。女娲娘娘弯腰,捡起太上老君掉落的太极图,泪眼朦胧中,看着战斗中的他们,看着、巫山神女、嫦娥……
女娲娘娘不忍心再看。
又是五百年过去,鲜血染红整个宇宙。
红龙盘坐疗伤,眉眼平静的,好似一个无聊的小孩子。头发披散,身上的血多的,风吹不动,整个宇宙都是他的背影,黑、蓝、红。
上万的神明,死去大半,剩下的,还有站起来的,不足一百,无力地漂浮在宇宙中。
还活着的他们,更多的是,被杀的,失去胆气。
不敢站起来。
红龙伤重,却还有龙身没有化出。
这方还有鸿钧老祖,还有女娲娘娘等等,可是红龙还有徐景珩。
不妥协,那就不死不休吗?
女娲娘娘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眼泪止不住。
负责治疗的、后勤的……所有的神明都不敢动,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战事。
鸿钧老祖,和徐景珩凌空而立,宇宙的风吹动他们的衣袍和发丝,送来阵阵血腥味。
鸿钧老祖眼望宇宙中慢慢形成的血河,轻轻地一闭眼:“继续打下去?”
徐景珩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淡淡地回问:“不打,如何?”
“红龙还是七界之主,我们可以相信,这么多次投胎历练,红龙已经变了。红龙如果不想管事,可以有其他神明协助。”
“要不要做七界之主,有他自己决定。”
“打到如今模样,除了红龙,还有谁能做七界之主?红龙还想不负责?”
“……他只是一个刚长大的孩子。”
“他都几万岁了。他还是孩子,我们谁不是孩子?”
“……这么多次投胎历练,他并没有变,一直是他。”
鸿钧老祖气得咬牙:“如果时光重来,我一定收他做徒弟,给他所有爱护!我们能掐会算,却谁也算不准红龙的未来,受尽欺压的生灵多了去了,只有他一个打破宿命……罢了,罢了,天意如此,红龙改变这方世界的宿命,也是天意,但其他时空,不可改变!”
徐景珩知道,这是鸿钧老祖的底线,安静地等候。
女娲娘娘低头,轻轻地擦擦眼泪。
徐景珩的意思,红龙一直都很好,之所以你们都说红龙不好,那是你们的问题。
她知道,是这方宇宙生灵欺负红龙在先。更明白,世间的法则就是如此,高高在上的生灵习惯了高高在上,都以为个体的力量渺小得很,都相信,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生灵,再大的仇恨也冲不破阶层和体质的压制。
却都没想到,世间会出来一个红龙。
女娲娘娘一时心灰意冷。
“这是第四次,每一次战事结束,我都怀疑自己,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七界消亡,七界混乱,我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女娲娘娘的眼泪又出来,神明的鲜血,顺着河流一般地流淌,流淌到她的脚面,要她语不成句。
于人间,她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好似当年造人,面对一个个小人身上的,那怎么修行,也去不掉的泥巴罪恶。
于三千世界、六界生灵,她本应该不再过问。
“我同意鸿钧老祖的提议,我们妥协,和红龙谈判。”
女魃化作的那颗星,一闪一闪。
王母化作的那颗星,一闪一闪。
通天教主疯狂的笑声,犹自还在耳边。
、巫山神女、嫦娥……担心胜负,也同样担心徐景珩的安危。
九个时空,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女娲娘娘清楚地记得,陆压道君临死之际,看向这方的那一眼。
一行人在红龙的的老窝窝之一,七界一个小岛上养伤,红龙·朱载垣失血过多,昏沉沉的,一睡就是一百年。
一百年后,他伤势好了大半,可以走动走动出来晒晒太阳。
一百年,女娲娘娘偶尔和朱载垣这个祸头子说话,语气里难免透着一股释然。
“打仗,付出代价的是男子,最伤心的,却是女子。红龙,你呀,不能学徐景珩,负了那么多好女子。徐景珩在后面几个时空,一直是隐藏实力?心窍玲珑心……”
红龙摇着躺椅,大长腿伸直,特悠哉的模样。
鸿钧老祖摇头叹气:“徐景珩向来大度宽容,是我们没想到。说起来负心,女娲娘娘,你难道不知道,红龙做七界之主的时候,要多少女仙着迷?通天的徒弟,我的徒孙,哎,竹子精修化出来的,还是一个男仙。”
!!!
红龙一瞪眼,通天的徒弟是哪个?他可是乖宝宝。
红龙不乐意他们的诋毁:“本龙不是渣渣龙,从来不瞎搞胡混。本人做人更乖,姑娘们的小手都不牵。”
鸿钧老祖更憋气:“你知道问题所在吗?就因为你太‘乖’!陆压道君也不收徒弟,也不娶妻生子,但他的心里有天庭,有情义,你那?”
红龙目光一冷:“陆压道君死了,你们还活着。”
!!!
!!!
鸿钧老祖不想和这小子说话,他自己在离开六界,放手权利的时候,已然疯了。可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疯子!
女娲娘娘叹气:“任何团体,都一样,都需要牺牲。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些,可是……红龙,这七界……总要管。”
红龙想说,“这些年,七界没有天庭魔庭……哪里不好?”可他瞧着女娲一副“慈母”的模样,鸿钧要和他打架的模样,干脆起身。
体制、律法、道德、伦理、血缘……都是,团体建立的需要,高层享受团体利益,底层被剥削被牺牲,所谓的不同,本质一样,只是方式轻重的不同。
但你一旦进入团体高层,就万事大吉大利了吗?
并不是。
红龙做过七界之主,做过皇帝,太明白。
身在“高层”,有“高层”内部的小团体争斗,有内部的被剥削被牺牲,个体要不停地朝上爬啊爬。
可即使爬到最高位,再如何享受,也要受到整个团体规矩的约束。
鸿钧、女娲……都来讨伐他,不就是说他身为七界之主,不管事儿,导致他们,七界的文武官员的利益变小,破坏七界规矩?
春日里,岛上树木繁茂,空气湿热,树藤缠绕,树根纠结,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地面上百花竞赛一样地开放,一阵风起,送来阵阵花香,呼吸一口,春天的气息竞相扑面而来,深入肺腑。
这是一个更美好的春天。徐景珩那次降雨,叫这方时空的病毒,变成锻炼人类身体体能的促进剂,于大小动物、花草树木也一样有益。
红龙·朱载垣,慢慢地逛,闻着花香,听着海鸟的鸣唱,裹着夕阳,在海边找到徐景珩,第一句话:“徐景珩,你知道,世界有多大?天帝的外面,还有天帝吗?”
徐景珩正在给一头小海豚清理伤口,闻言动作一顿,他回神,继续给小海豚处理伤口,看着小海豚摇头摆尾地跳进海里,一起身,眼望茫茫天际,无边大海,很是思考一会儿。
一会儿,又一会儿。
又一会儿。
一直到夕阳留恋地落下最后一角,一直到朱载垣的耐心要告罄,他才慢吞吞地回答:“有。”
“我就知道有。”朱载垣眉眼弯弯地乐,“等我伤好,我们就去找。”
“不做七界之主?”
朱载垣一副神棍的模样,特“矜持”:“普通生灵的力量差不多,要争取权利和金钱,必须抱大小团生存,但……个体力量足够大的时候,可以有不同的方式。七界之主不算什么,徐景珩,我们的目光要远大。”
徐景珩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红龙·朱载垣,花了一百六十八年,好不容易把这方时空,这片土地,堪堪变得“挺好”,对于三千世界,六界七界,个体力量强大的生灵们,还是认为,散养着最好。
二十年后,朱载垣的伤好的差不多,徐景珩的内伤也好的差不多,朱载垣不想面对鸿钧、女娲……这伙儿天天的唠叨游说,干脆再次下来这方时空,要带徐景珩好好看看,他们亲手打造的未来。
大夏天里,先去缅甸省挖几块翡翠,卖了以后去赌石,变成小富翁,在北京租好一个四合院……现实叫朱载垣的豪气去掉一半儿。
“紫禁城、豹房,包括之前的一些徐家老宅,现在都是文物,先凑活住这里。”
徐景珩忍住没笑出来。
女娲冒出来:“小红‘租’的房子?太好了。”
女娲一身新时代妈妈的打扮,特时尚特精神,一个“租”字咬的特重。
还有鸿钧,一副邻家爷爷的模样,长袍小黑布鞋,老气横秋:“小红啊,是不是钱不够啊?”
小红·朱载垣心生警惕:“你们怎么来的?”
女娲特亲切的模样,还接过来他手里的抹布,帮忙打扫房间。
鸿钧感叹:“我们不放心你,来看看。就是这里太难生活了,变出来的钱都不敢用。”
朱载垣:“!!!”
他钱财来源正当,案底清白,一要买房子都被查户口,交了一百万的保证金,才有租房子的权利,更何况这两人,还变钱出来!
“偷渡客年年增多,导致官方民间都查的越来越严,北京是国家首都,任何人、钱进来,一旦要办不动产,都会遭到严查,观察期三年,三年后邻里评价良好,才有资格购房……我可告诉你们,不许捣乱。”
朱载垣生怕他们连累自己这刚租的房子没了。
鸿钧立马嘲笑:“你看你折腾的,有钱都办不了事儿。”
女娲重重点头:“小红,钱在这里不是万能了。我们还没有身份证。”
小红:“!!!”
这两位,妥妥的“偷渡客”!朱载垣生气,再生气也要给办了。
徐景珩在家里,和这两位“大佬”一起收拾院子。小红·朱载垣去警察局,给鸿钧和女娲办一个临时务工身份证,一路眼见这里的衣食住行情况,小小的满意。
衣服款式没有西方化,街上的闲人穿宽袍大袖的挺多,短袖短裤的也有,打扮的爹妈不认识的也有,和大明唯一不同的是,女子也有穿短袖短裤逛街。丝绸的,缎子的……
薄薄的料子,可以看到胳膊上的小黑痣。
饮食方面和大明时候也没有变化,烧饼豆浆油条、手擀四六寸炸酱面、冰碗酸梅汤……豆汁得熬到火候、麻豆腐得用羊尾油炒,红砖垒砌的烤炉前的烤鸭师傅,一刀下去108片……
一样的干净新鲜实在又讲究,十文钱吃的饱饱,少了吆喝声,多了一分安静,总体都没变。
住嘛,北京南京的房价什么时候都是全国最贵,但好在没有贵的离谱。
空气、环境、和大明时候一样好。
科技发达,出远门都是飞机和飞行器,日常也没有堵车的顾虑,尤其北京南京市区,延续以前他制定的方案,不许跑私家车,道路少,绿化就多,公交造的越来越豪华,越来越方便……
民众日子富足,安全感十足,生活有希望,财富差距在接受范围……一切的一切,和大明时候不一样,也都一样。
他看得高兴,在回来的路上,买一只烤鸭,尝一口,还有几分大明时候的老味道,乐得大眼睛眯眯成一对月牙儿。
夕阳落山、炊烟袅袅。四个人一起准备晚膳,幸好女娲主动负责做饭,否则小红·朱载垣真要爆炸——在这里,那就只能叫“小红”了,朱载垣的名字不能露出来。
土灶烧上火,鸿钧自觉地煮一锅汤,味道居然很好,小红端给隔壁的主人家、左右邻居,一条街的人都夸他长得好,他听得更高兴。
徐景珩是本来模样,大大方方的。朱载垣在其他时空可以露出来几分真容,在这里,那绝对要易容的,亲娘活着也不认识他。
可他气质在这里,略显露一两分,就特出众。
自恋·爱美·小红高兴,面对甩不掉的、白吃白喝的,鸿钧和女娲,脾气就好了很多。
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院子里的石榴树、花椒树、葡萄架子……一起晃动,鸿钧倚老卖老躺在唯二的躺椅上,举着牙签剔牙,特舒坦的模样。
“如今华夏人八个亿,其他国家的人,都朝这里跑,实际人口十个亿。华夏人又不喜欢国外的高楼大厦,又要保留之前的老房子,虽然庆幸地方够大有地方盖房子,但这就导致,重要城市管控越来越严格,其他国家的人要在华夏定居,难上加难。
不要说上户口,买房、租房都难。小红啊,这房子,租也不好租吧?”
小红特骄傲:“主人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一看到徐景珩,就答应了。”
女娲好奇:“那他们没有怀疑徐景珩的容貌?”
“没。徐景珩……那时候,还没有电、也没有照相机、录像机等等,就那几幅杨慎他们画的意象画,都知道徐景珩长得好,谁也认不出来。”
女娲更好奇:“奇怪,那你那时候也是老人面貌,他们怎么认出来?”
“科技发达。老年的容貌,可以还愿出来中年、青年、少年的模样。”
“……我知道了。这里,虽然没有其他时空的娱乐圈乱象,但,也挺发达,拍了你的电影?”
“咳咳。瞎拍。”小红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多一个字也不想说,鸿钧和女娲瞬间有了兴趣。
两个老古董,一起摆弄手腕上的全息电脑,一起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都变形。
小红脸憋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觉得,回来这个时空看看,好像,不是明智的决定?
徐景珩瞧着小孩子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忍住没笑:“既然来了这里,要做什么?”
“游玩。”
“好。”
小红立马欢喜,他还以为徐景珩又要他去学习。
小红立马去做计划,打算把这方山水,从北到南,从东到西,都去看一看。
第二天,就带着三个“人”,去逛北京城。
首先是小红租的房子周围。
房子在局儿胡同,南北走向,长约八百米,北边是鼓楼东大街,南边是地安门东大街,西边是地安门外大街,东边是交道口南大街。
由这四条街围合的长方形地块,正是元大都当年的两个坊。
局儿胡同作为分界线,东面是“昭回坊”。西边是“靖恭坊”。
东西各有八条胡同整齐排列,从南向北,整个街区犹如一条大蜈蚣。
作为北京最古老的街区之一,居住着许多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从元朝王爷到明朝将军到华夏高官,从文学大师到画坛巨匠,每一条胡同都留下历史的痕迹。
小红喜欢这里,做皇帝的时候,就喜欢逛北京城的每条街。这里与皇城只有一街之隔,胡同、四合院、绿树,相对于红墙金瓦的皇城。这里的灰墙灰瓦,有另一种独特的民间色彩。
他记得以前的这里,店铺、酒楼、客栈……什么都有,生活气息浓厚。如今这里,作为半个文物老街,文人聚集,但酒馆还是那个酒馆,糖葫芦、碗口黄……还是那个味道。
四个人和其他游人当地人一样,头戴遮阳帽,举着相机不停地拍照。一身新时代式样的,宽松缂丝服饰,除了女娲是蓝色,其他三个都是红色,走在街上,颇有家庭装的气氛。
当年杨慎、章怀秀、谢丕……喜欢去逛的老酒楼,人在里头,太阳都安静的好似春天,味道更是好。
当年胡宗宪、李时珍、海瑞、张居正……喜欢相聚的小酒馆,依旧是北京城里有名的酒家。
而他们,漫步这些古老的街道,感受两边雕梁画栋的门房,就已然颇具古韵。
悠长蜿蜒的青石路干净整洁,不少人家门口吊着茴香豆花生米儿,摆起自酿的美酒,用竹篮盛装金黄飘香的鲜果子,热情地招待远道而来的游客,恍然间,穿越时空,不知今夕何夕。
一个大门敞开的四合院里,有一个拍戏的剧组正在进行。戏班子里的大青衣正在念台词:“男子们,总是不死不休,好像狮子群,必然只能有一个头领。
天也,地也,睁眼看看,这个世间,多的是痴情女,幻想着男子们爱她们,爱的无法自拔,爱的离不开,忘不掉、舍生忘死……悲乎悲乎!!!”
吐字清晰、珠圆玉润一一听就是功力到家。
一个老生的声音之嘹亮,遏云绕梁:“大明好男儿,大任担双肩,傲骨凌然,岂能折腰儿女情长前!!转眼百年,一笑泯恩仇、爱恨都成空,一抹红唇一身青衣,岂可留?岂可留”
耳朵特好·四个人,站在门口听了这两句,都觉得特舒坦。
听到有人议论这一折戏的内容,一起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这个老生的原形,乃是有关小红的大臣,文嘉。文嘉因为去了一趟西域,在西域留下好几段风流韵事,回来后因为感情过于丰富,更是惹出来好几段爱恨情仇……那个四处留情的感情渣渣,八十多岁了,还和一个小姑娘来一段往年恋……何来感叹?
女娲娘娘颇有感触地摇摇头:“女人,总是想着男子后悔、回头……这曲子,是写给女子听的。”
鸿钧似笑非笑:“小红啊,这有关‘皇上’的戏曲、话本子……”
小红特“淡定”:“那就是戏曲和话本子。”
“哦”鸿钧学北京人说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小红气得要砍神,面上还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四个人说说话儿,晚上一起去听大剧院的昆曲《荆钗记》,第二天意犹未尽,又去听京剧的《霸王别姬》。
《西厢记》、《牡丹亭》……各种曲艺的声音拗拗上口、百转千回,声声天籁、清明悠远,让听的人回味无穷、百听不厌。
尤其昆曲。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段段唱词像一首首婉约的诗,丝竹悠扬、妙喉婉转、吴侬软语、一唱三叹……
那是江南男子的百转情思、千般哀怨,也是江南女子的裙裾翩飞、轻盈梦幻,颦笑顾盼之间暗香浮动,勾人魂魄、撩人心弦……
女娲娘娘感叹:“京剧没有昆曲的水磨调韵味,胜在亲民。”
小红的两条眉毛动动,淡淡的一句:“戏曲的唱法,根据时代变化。大明的昆曲和黄酒一样,本只是中上层文人的喜好。”
鸿钧老气横秋:“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昆曲好,京剧好。小红,我们晚上去哪里用饭?”
徐景珩打开手腕上的全息电脑,做了决定:“去牛街。”
鸿钧和女娲以为,牛街吃牛。小红一听,眉开眼笑。
老北京的牛街,宣武门西边的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大辽统和年间,建礼拜寺,作为在京回人的聚集地之一。
回人在京城以“三把刀”著称,瓦刀、切肉刀、切糕刀,从事泥瓦匠、屠宰、小吃制作的行业,小吃闻名京城。
烤牛肉、红烧牛尾、烤羊肉、芫爆散丹、宫保虾球、麻豆腐、烧饼夹肉、糖熘卷里、酸辣乌龟蛋汤、杏仁豆腐、小豆凉糕……
清香软糯的糯米,裹着沙甜的豆馅,吃上一口棉软不粘牙,沙甜而不腻口。
冰块打碎成末,和上蜂蜜、酸梅汁、果脯,吃一口,心里那个美。
西瓜、桃子、李子、莲蓬……中间一个铜锅涮肉,炭火燃烧,锅汤沸腾……再来上二两二锅头,和众人一起光着膀子,边吃边喝边侃大山,女娲娘娘也放开腮帮子,吃得起劲!
最后来一碗冰碗儿,果藕、白花藕切片、去芯鲜莲蓬子、鲜菱角、鲜鸡头米、核桃、红杏用天然冰冰镇,掺在一起,放入煮好冰好的冰糖水中,鲜甜美味,冰凉消暑。
回来家里洗漱沐浴,老树底下,坐在竹子做的小板凳上,摇着蒲扇,和邻居们说说话儿,别提多惬意。
宽带背心、大裤衩子、青布鞋;一手提着鸟笼子,一手盘着手串,走路手里两个核桃“咯吱咯吱”不停作响……傍晚纳凉,一条街的男女老少,和门口的油菜、丝瓜秧子、老猫儿……一起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