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门,不要喝多酒啊。”
“好”
“中午要记得午休,喝酒前记得用饭,按时用药啊。”
“……好。”
皇上到底是不放心,文老先生、青衫客等人都管不住徐景珩,甚至兴头上来,一起喝醉。皇上正思考的时候,俩个人来到奉天殿门口,丹陛上、廊柱边,都聚集不少早到的人。
皇上一眼看到魏国公世子,立马腮帮子一鼓,脑袋一扬。
魏国公世子徐景瑛,一身锦衣卫飞鱼服,双目飞扬、面白似玉、墨眉似剑,真真是“大明贵公子,气盖苍梧云”。只他和徐景珩不同,徐景珩是出世的贵公子,他是入世的贵公子。所以他一看自己哥哥宠着小皇帝的模样,忍不住就气啊。
徐景瑛气,却又不能拿小皇帝怎么样,就更气。
可他越气,皇上越开心。
心花儿朵朵开·皇上,右手一伸,开心地冲他做一个小鬼脸。
徐景瑛:“!!!”深呼吸,深呼吸。
众人:“!!!”我不存在,我不存在。
就看皇上那小眉毛,一根一根飞扬,做烛火下特明显。就看魏国公世子白俊的脸通红,就要扑上去抢他哥哥。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和丹陛、柱子一样呼吸都没有。开开心心地和徐景珩行礼说话。
“大公子早。”
徐景珩任由俩个小孩子闹腾,笑容和蔼地和众人招呼:“诸位早。”
“大公子,今天要不要休息一天?”
“大公子,今天估计又是晴天,今年的天气特奇怪。”
徐景珩大约明白,一一回答。不一会儿早朝时间到,众人排队,按照次序进去大殿,皇上等众人都走了,又叮嘱一句:“莫要太过情绪激动啊,注意啊。”
“皇上放心。”
皇上不放心,但也没有办法。徐景珩回家,面对魏国公夫人,一定是愧疚、激动。皇上端坐龙椅,面对文武群臣,又变成一个皇帝,一双眼睛仿若江南的春风春水,清透澄澈,却又冷酷无情,
魏国公世子作为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在后殿护卫皇上的安全,眼看皇上全无刚刚的孩童模样,轻轻抿抿嘴角。
哥哥回家,看到母亲,会如何?哥哥的身体,好生保养着,能有三年吗?他哥哥,能有机会,好好保养身体吗?
江南的春风绿了天地,春花烂漫,春潮初涨,春天里的人,也好似多了一份活力,春天的南京城,就好似徐景珩说的那样,花儿挤挤挨挨地开放,天空大地树木也舒展开来,人也舒展开来。
钟山龙蟠于东,石城虎踞于西,北有玄武湖一片大水面,南有秦淮河。位于秦淮河与长江的交汇处,南京城对外交通的要冲地带,居民密集,商业繁荣,为朝廷劳作的大批手工业作坊也设在这里。且由于地近皇城,大臣们的第宅也都集中在此区。
比如魏国公府所在的大功坊、常遇春府邸的常府街、郑和宅的马府街……
徐景珩出来皇宫,慢慢地步行在这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地方,死亡也不能使得他忘记的地方。
巡逻的侍卫,宽阔的街道,熟悉的青石板路屋檐雕绘、繁华的人群……有很多人和他说话,给他行礼,夫子庙的读书声、秦淮河边上的游人欢笑声……崇宏坚固的南京城垣,气象雄伟的宫城建筑,错落有致分布于城内外的衙署、寺庙……
都不再是午夜梦回,带着思念色彩的朦胧。
乡音入耳,一条道路缓缓从天而降,仿佛可以听到两侧潺潺流水相随。
驻足遥望,几乎能找到通往两个世界的光亮。
他是一个世界,家是一个世界。
如今,俩个世界不再相隔千山万水。
他的一颗心安静下来,心跳声与这家乡的味道、家乡的风、家乡的水……相应和。期待中的拐角出现,高高耸立的东西大牌坊的一角,门口父亲和弟弟闹脾气挖的小池塘的水波——他仿佛听见那渴慕已久的,带着来出和归宿意味的魏国公府,轻轻的呼唤声。
街道、人群,天地……都远去,又好似化作春风,融入身体灵魂。
林园、桃花与杏花的芳香,柳条儿也是香的,风也香的。
他不再是少年郎,不会再雀跃欢呼,不会再呼朋喊友地欢唱。但他依旧意气风发,依旧有一双少年人的眼睛,更优雅、更内敛、更深邃、更洗练,更心存感激。
他开始微笑。用心灵、用眼睛、用每寸肌肤每一个细胞微笑。
徐景珩面对南京城的土地,比以前更融入这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比以前,更懂这个地方。
他很快到家门口。
门口的俩个大石狮子,俩个守门的小子,一起迎接他。
还是那个古老略破败的门房,还是那个严谨老旧的大门,他一脚跨过门槛,一脚进去。
母亲,还没见过的小侄子……萱草堂里,徐景珩给他母亲行礼,抱抱胖嘟嘟的小侄子,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叫人看了心碎,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