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将来一定和指挥使一样高。”

“皇上将来一定貌比潘安、颜如宋玉、肤若桃花傅粉何郎。”

“皇上……”

皇上听得更满意。

自觉美词气,有风仪,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去雕饰……的皇上,挺着小肚子,立如孤松独立,幻想长大喝酒,和徐景珩一样,醉如玉山将倒。

目若朗星、面如冠玉、玉树凌风、丰神俊秀、气宇轩昂……大明第一美男子,朱载垣!

梦想丰满·大明皇帝·朱载垣,站在中庭庭院里,拿过来当地乐器金芦笙,鼓着腮帮子,吹啊吹,吹啊吹,雄浑健朗、高亢粗犷。

一边吹一边跳,笙六管,作二尺,竖起来有他一半高。侍卫们,张佐等宫人一看,立马机灵地跟着,一伙儿人一人抱着一个金芦笙,边吹边舞。

三四十个人,都穿着大红的朝廷礼仪小袍服,学着中秋节看到当地人“跳月”的架势,手则翔矣,足则扬矣,睐转肢回,旋神荡矣……那个无赖的架势,直冲霄汉。

满驿馆里各个做活儿的人,都乐哈哈地笑、兔子孔雀跟着跳舞;驿馆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唱跳,人畜混杂,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

皇上一听,那更能吹。用上内力,吹得整个安顺州都响遍。徐景珩慢悠悠地从屋子里踱步出来,过中庭,一眼看到,因为小孩子赖皮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

皇上一看他那悠闲的样子,气啊,那立马“欲接还离,酣飞扬舞”,忒傲娇。

奈何众人不敢配合他来一个“交驰迅速逐矣”,一个个跑的飞快!皇上一个人傻乎乎的,对上徐景珩带笑的目光,立马气势一弱。

不能心虚,不能心虚,一定要知道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可皇上不管怎么告诉自己,他就是眼神儿打漂,脚底发虚。

徐景珩心里一软,摸摸皇上的小脑袋,感觉皇上又长高一点点。

“青海的花儿,根植西部旷野中,和满山遍野自在生长的野花一样,生命力恒久。苗家的芦笙,苗家不可缺之物,家家户户离不开它。”

“朱载垣长大,要知道!”皇上梗着小脖子。

“黔东南一带的芦笙高亢粗犷;黔西毕节、水城一带的芦笙柔和抒情;黔南的芦笙则雄浑健朗……皇上吹奏的芦笙明亮悦耳,很好。”

“朱载垣长大,要知道!”

皇上气鼓鼓的小样儿,打定主意,今儿一定要知道。

徐景珩只宠爱地笑,牵着皇上的手,坐到长条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皇上傻眼。

徐景珩的小厮抓住机会,送上来徐景珩日常的第四餐。皇上赶紧地盯着他,待他用完一碗四川马湖银鱼汤,漱口净手,立马蹲在身前,眼巴巴地讨巧:“今晚上吃酸汤菜、烤鱼、烤香猪。”

“山地潮气重,却是需要多吃辣吃酸。”

“过了贵州就是湖广,在湖广待两个月,就去南京。”

徐景珩看着皇上的眼神,宠溺欢喜:“皇上只管享受一路上美食美景,无需担心。”

皇上不乐意,大眼睛一睁开:“要知道。”

“你绯衣门主叔叔、青衫客叔叔,在讨论,该换什么药浴。”

“???”

“皇上的身体情况有变化,之前的药浴方子,不再适合。”

“那红姨?”皇上不相信,他们就讨论这些。

“你红姨在犹豫,要不要给胖娃娃练武。”

“!!!”“胖娃娃为什么不练武?”皇上不敢相信。可是徐景珩的回答:“胖娃娃的体质,不适合练武。强行为之,代价太大。”

皇上顿时顾不得自己的问题:“那文老先生,他也没有办法?”文老先生年龄大,还爱研究书籍,脑袋里的知识多不胜数。但是徐景珩说:“即使离开此方世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洗精伐髓,改变体质。”

皇上:“!!!”

“那也要练武。徐景珩,胖娃娃喜欢练武,他一定要练武。”皇上知道胖娃娃每次看他练武的欢喜,“即使不适合,但练习总比不练习好。”

徐景珩不说话。

皇上着急。

“……说不得,哪天就找到洗精伐髓的好东西。”

“现在不练武,将来胖娃娃要开始,岂不是没有机会?”

皇上极力给胖娃娃争取。徐景珩瞧着他的模样,目光安抚:“人不是必须练武。皇上不能把练武当成必须的手段。”

“我知道”皇上耍赖,“可是胖娃娃喜欢练武。若不好练习内功,可以练习外功。”

“外功比内功更难。人都说‘穷文富武’。读书人再穷,几本书读好了,就可以考状元。习武,药浴、药膳、药师医者等等人,缺一不可。现在还有人练习内功,一个是火器兴起,一个也是,内功见效再慢,也比外功简单。”

皇上眼睛瞪眼:“大明的内外家功夫,会失传吗?”

“不会失传。但慢慢的,不会再这般普及。工部的各项技艺越来越好,若有一天,真有飞行火箭上月亮,谁还去花费苦功夫练武?”

“可是身体是基础。”

徐景珩眉梢眼角都是笑儿,好一会儿,等皇上怀疑自己成功说服的时候……

“可是,到时候人的饮食、医术会越发地好。”

!!!

皇上一个虎扑,可劲儿折腾他。

“可是现在还没有,即使有,练武也会更好。徐景珩,红姨为什么不给胖娃娃练武?徐景珩,朱载垣赚银子帮胖娃娃。”

“不是顾虑人手和银子。”徐景珩因为小孩子的赤子之心微笑:“告诉皇上,是因为,皇上走进误区。人生达到成功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不光是练武。”

皇上不服,不甘心。却又知道,徐景珩在提醒他,不能沉迷在练武的成就里。脑袋动一动,想起来问题的关键:“徐景珩,你怎么说?”红姨一定看重徐景珩的意见。

“等胖娃娃长大到五岁,先学着,锻炼锻炼身体。”

皇上眉眼弯弯地乐,徐景珩果然支持胖娃娃。

“徐景珩,朱载垣也学医,药浴方子也要知道。”

“好。臣在这里晒太阳,皇上去听一听。”

皇上做梦一般,走到徐景珩院门的台阶,还恍恍惚惚的——徐景珩这么好说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敲门进来,他为什么要等这大半个时辰?

皇上进去外屋的小书房,发现四个人都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铅笔,写写算算的不停。皇上误以为,他来到工部匠人们的屋子。

听了一个时辰,勉强跟上思路,皇上明白红姨为何那般犹豫——胖娃娃的体质不适合练武,但他在其他方面有很好的天赋。

文老先生难得的面容严肃:“估计是遗传自父系,也有可能是老天爷赏饭吃。不管怎么说,天予之,取之。”

青衫客不认同:“要根据胖娃娃的个人爱好来,不能说哪方面有天赋,就去做哪行。至少,等到五岁。”

绯衣门主认同:“先学着,就当锻炼锻炼身体,可以。但胖娃娃其他方面的爱好,也要培养。”

红衣侠倒是看得开:“也不想他将来如何,开心就好。”

皇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蓦然心有所感。

是不是,所有心疼孩子的人,都只说“开心就好”?不指望他封侯拜相,不要求他出人头地,只健康平安,开心就好。

他爹说,谁惹你不开心,你砍谁的脑袋。徐景珩说,朱载垣只要开心就好。

皇上迷迷糊糊的,一直到晚上练完大字,静心思考,才想起来,他要知道的事情——又叫徐景珩忽悠过去!皇上冲小书房探头,发现徐景珩在练字,悄悄咪咪地出来屋子,恰好找到在药房熬药的青衫客。

徐景珩晚上就用一份水煮豆腐,一碗汤,待会儿要喝药。皇上看看火候,蹲在青衫客叔叔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火膛里的小火苗。

“皇上,有问题快说,一刻钟。”

“徐景珩也懂医术,为什么他不管配药?”

青衫客刚毅的眉眼叫火苗映照的发红。

“徐景珩的医术,综合来讲,世上没有几人企及。但他的方法,不适合皇上,更不适合胖娃娃。”

皇上追问:“我知道。绯衣门主叔叔、青衫客叔叔、红姨、文老先生,方法各有不同。”

“那皇上说一说,今天如果是你绯衣门主叔叔、青衫客叔叔、红姨、文老先生,会怎么做?”

皇上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