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悠扬,八个玩伴不敢说话,专心吃饭。老师伴读们都是人精儿更不说话,更专心吃。
小娃娃奋斗完奶汤,眼瞅膳房新出的糟瓜茄,要吃。徐景珩给他盛一碗水晶饭,舀一勺烧鹅丁,喂他,他嘴巴张大吃饭,眼睛还看着糟瓜茄。
光禄寺不再一家独大后,“甜食房”、“酒醋面局”等等机构都开始冒头,御酒房腌制的糟瓜茄,甜食房造的丝窝虎眼糖,都是令人食指大动的美食,食谱传到民间,北京城的老百姓都夸。
小娃娃偷偷跑膳房尝过一次后,就一直惦记。可是腌制的东西他这个岁数如何能吃?
可是越不给他吃,他越想吃,自己吃饭动作稳当后,他就对别人吃的饭有了兴趣,标准的“隔锅饭香”。
可是徐景珩喂他,他又习惯性“乖乖”地吃饭。刘阁老看一眼皇上的小动作,尤其皇上对徐景珩的亲近之情,想起来其他三位阁老和太皇太后的谈判,心里头五味具杂,只想一想自己的年纪,转眼又想开了,开开心心蹭饭。
一顿饭结束,清盘。刘阁老笑哈哈地和皇上散步,好奇地问:“臣家里做的糟瓜茄,怎么都没有宫里面的味道?就缺那么一丢丢,说不清。”
小娃娃立马接口:“瓜茄等物,每五斤,盐十两,和糟拌匀。用铜钱五十文,逐层铺上,经十日取钱,不用别换糟,入瓶收久,翠色如新。”
“要严格份量,不能多或者少啊。”
刘阁老郑重点头:“皇上说的对。这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就是这样,不能多或者少,要正正好。”
“然也,然也。”小娃娃装大人,治大国他不懂,烹小献他更不懂,但他摇头晃脑的架势有模有样。
刘阁老因为皇上的模样更开心,君臣说着话儿,其乐融融。
同一时间,湖北兴王府,兴王修道打坐三天出关,还非要“茹素”——掺上荤油、猪血煮的素菜四样,一边吃一边念:“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同一时间,大同府的迁移队伍,在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蹲在地上捧着粗瓷大碗糊弄一下肚子,手里的粗麦大饼硬的比石头,碗里淅淅沥沥的几粒米,汤水清的可以当镜子。
同一时间,保定府,因为县令“胃疼”晕倒,告状暂停的五牛庄狗蛋等人,不得不找到县城一家最便宜的客栈,一群汉子挤在柴房里,大口用着家里婆娘做的窝窝头,期待明天县令病情好转,接了状子。
同一时间,紫禁城清宁宫,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三位阁老的谈判正激烈。
太皇太后怒目而向,声音森冷森冷。
“三位阁老说,皇帝不缺银子花,我不认同。除了户部每月给的五万两,东厂做海贸赚的银子,三分之二交给国库,皇帝的私库只留三分之一。
这两个数字看似多,然而皇帝要养着东厂西厂锦衣卫,偌大的一个皇宫,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光宫人就四万。”
“三位阁老,你们家,每天开支多少?”
三位阁老眉心一跳,知道太皇太后这是要拉人垫背,却又实在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杨阁老只说:“太皇太后明鉴。皇庄废除。张家土地清查,其他外戚家里的土地也会清查。只要国库有银子,自然会给皇上花用。一个月,从五万两改为十万两。”
杨阁老大退一步,皇太后心动,然而太皇太后的脸阴的可以做盖尸布。
“十万两?皇帝的乾清宫一百五十年了,又闷又旧又腐朽,需要修缮。皇帝马上五岁进学,文华殿也要修缮。这皇宫,哪里不需要修缮?普通百姓人家都知道过几年换新房子!”
“凡事节俭。皇家为百姓表率,更要节俭。我和皇太后能忍就忍了,可不能委屈了皇帝!”
杨阁老愤怒。
谢迁脑袋里全是杨阁老家里的讲究体面,不言不语。
蒋阁老出来打圆场:“皇上要修缮房屋,户部自当给银子。这个银子,太皇太后不用担心。”
太皇太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不阴不阳的一句:“我是不担心。皇上性情刚硬,我啊,先把张家自己给摁住了,趁自己还活着,调教调教,百年后也安心闭眼。
就是不知道,有人能不能安心闭眼?”
“哎吆吆——”太皇太后根本不在乎杨阁老要杀人的浑身黑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家大业大,谁家里没有几个不成器的?理解理解。哎呀,当家人难做啊,几位阁老辛苦了。这等将来啊,不一定皇帝改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