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疼。
工厂被封掉了,阮瑶呆在工厂也没事情做,于是便坐秦浪的车回生产队了。
生产队的人都听说阮瑶被抓起来的事情,这会儿看到她出来了,都围着她问了好多问题。
阮瑶很有耐心跟大家解释了,包括工厂以后不会再开的事情。
众人听到这消息,惊呆了。
“为什么不能开了?阮副厂长,那以后我们还开其他的工厂吗?”
“我听说工厂被封掉了,可现在陈书记和阮副厂长都被放出来了,工厂还不解封吗?”
“大家好不容易赚点钱,到底是谁跟我们过不去!”
“你们已经赚了不少,我们才叫惨呢,工厂还来不及进去就被封掉了。”
想到以后不能再赚钱了,大家的心里都十分难受。
阮瑶没说周秘书的事情,也没跟他们分析政局,只说上头不让开厂,然后就走了。
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免得以后他们胡说不到被人抓起来。
洪胜男几人早已经红了眼眶:“出来就好了,出来就好,我让红豆她爸去抓一把艾草回来,给你们洗澡去霉气。”
除了用艾草洗澡,洪胜男还在阮家门口偷偷弄了个火盘,让阮瑶几人跨火盘去霉气。
阮瑶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也没拒绝。
赵香兰眼睛一直盯着秦浪开过来的吉普车,像闻到肉味的苍蝇,恨不得黏在上面不下来。
不过这会儿她更担心工厂的事情:“大侄女,工厂真的完蛋了吗?”
要真完蛋了,那她之前对几个儿媳妇那么好,还把麦乳精拿给孙女吃,她岂不是很亏?
阮瑶:“工厂的确被封掉,不过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我不是你大侄女。”
众人听到这话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就听阮瑶道:“我被关起来那几天,王芬和阮保荣两夫妻去公安局写了证明,跟我断绝了亲子关系,而且他们找了人证过去,证明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
除了秦浪,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堂屋里安静了好几秒。
赵香兰最先回过神来,一拍大腿:“我就说呢,王芬那女人嫁进阮家两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我们一搬走她就怀上了,原来是抱养回来的!”
当时他们搬到塔拉图不到八个月,就收到京城的来信,说王芬生了个女儿,七个多月的早产儿。
当时她还跟丈夫说王芬这孩子怀得怎么就那么巧,他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怀上了,以王芬的性格,说不定会觉得是他们克住了她,只是两家人相隔得远,她随后就把这事情抛在脑后。
阮瑶秀眉微挑:“对于我的身世,大伯娘有没有听他们提过?”
赵香兰摇头:“没有,当时我们已经搬到塔拉图来,通讯那么不方便,而且两家人当时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们哪里会告诉我们这些。”
阮瑶想起阮保田之前失口叫她“大小姐”的事情,觉得还是要亲自去问一遍才行。
她对亲生父母是谁不在意,但她做事情喜欢掌握主动,万一她父母身份有问题,她担心到时候自己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对于阮瑶不是阮家的孩子,洪胜男一行人久久没法回过神来,不过看阮瑶一脸淡定和接受的样子,让他们想安慰也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
去烧水时,洪胜男跟阮瑶道:“阮瑶,虽然你不是红豆她爸的堂妹,不过在我心里,我早把你当作我的亲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要不是阮瑶帮助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活得这样自立自强,阮兴民也不可能“浪子回头”。
现在这样的日子,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不管她是不是阮家的堂妹,是不是工厂的副厂长,在她心里,她都是她的家人。
林秋菊扶着肚大如罗的杨珍珍走进来:“我们也是,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我们的亲人。”
阮瑶看着眼前三个脱胎换骨的女人,心里暖暖的:“谢谢你们,你们也是我亲人。”
听到阮瑶的话,洪胜男三人都露出了笑容。
温宝珠从外头跑过来,抱住阮瑶的肩膀:“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了。”
她的样子像担心吃不到糖的孩子,几人见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洗完澡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乍暖还寒的春夜,月如镰刀,繁星点点,阮瑶坐在阮家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哈出一口冷气。
秦浪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她躺在长椅上,头一点一点的,好像打瞌睡的小奶猫,明明困得要命,却倔强不去睡觉。
他擦着头发走过来:“进去里面睡。”
阮瑶醒过来,眼睛惺忪对上他的脸。
在他身后悬挂着淡黄色的月牙,因背光而站,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沐浴在光线中,幽深如墨,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阮瑶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我在等你。”
因为刚洗完澡不久,她的双颊如染胭脂,粉粉的,仿佛三月的桃花一般,听到这话,他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他移开目光,强做淡定道:“你等我做什么?”
阮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回基地?”
秦浪桃花眼微挑:“这么迫不及待想赶我走?”
顿了顿。
他又轻哼了一声:“果然是个过河拆桥的小没良心。”
夜风吹来。
若有若无的香皂味道,还有淡淡的松香味道,月光如水般洒在他身上,他桃花眼往上轻轻挑着,看上去好像两把小钩子,勾人得很。
阮瑶心跳漏跳了一拍,目光不敢跟他对视:“你少污蔑我,我只是觉得你请假那么久,你领导肯定会不乐意。”
秦浪嘴角轻扯:“这么说你是在担心我了?”
阮瑶:“……”
秦浪注意到她的耳尖瞬间变红了,嘴角的弧度更深了:“我打算明天就走,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知道周秘书的上司是谁吗?”
阮瑶怔了下:“你该不会想说,这次的事情跟林书记有关?”
她知道周秘书背后还有人,但以她的能力和地位,现在并不是深究的好时机,可如果人是林书记,那对她以后的发展肯定会有很大影响。
秦浪点头:“林耀的妻子吴春敏是吴才良的二女儿,吴才良的儿子吴有添一个月前在农场病逝了。”
当然林耀这次出手,不完全是为了妻子,阮瑶这次出事,有部分是受他们顾家和秦家的牵连。
只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就跟他姥姥说的那样,她一个人呆在这边太危险了。
阮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他们下这样的狠手了,林耀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谨慎、圆滑。”
秦浪说了四个字。
又谨慎又圆滑,这样的人只怕不会轻易留下把柄,而且对方刚来塔拉图,她要找把柄更难。
再说了,以如今两人的地位,她要绊倒对方犹如鸡蛋碰石头,会让人觉得她不自量力。
秦浪顿了几秒,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去石油基地?”
阮瑶再次怔住了,杏眸看着他,长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小扇子般。
“那……我以什么身份过去?”
石油基地除了相关石油人才,其他人要进去,那只能是家属。
可他们不是家属关系,连对象关系都不是。
这话一出,两人都没有出声。
暧昧的因子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秦浪心重重跳了一拍,他差点脱口而出“以我的家属身份”,只是话到嘴边他咽回去了。
这个时候他这么说,她会不会以为他是趁火打劫、挟恩图报?
一块乌云飘过来,遮住了镰刀般月亮,周围黑漆漆的,连星光都跟着黯淡了下来。
一阵夜风吹来,阮瑶站起来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秦浪抿了抿唇,跟着站起来:“林耀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阮瑶蹙眉:“这不好吧?到时候会不会影响到你。”
秦浪嘴角再次勾起来:“不会,我大舅和二叔他们会搞定。”
昨天他打电话回顾家,得知他大舅二舅已经通过审查了,说白了,阮瑶这次是受他们牵连,对方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他们秦家和顾家若是坐视不理,以后谁都能爬到他们头上来撒野。
所以林耀作为对方的爪牙,他们肯定要拔去,就算暂时没办法撼动到对方的根本,但也要给对方一个警告,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阮瑶也知道这是党派之间的斗争,不是她能插手的:“好的,那你小心点,我去睡了。”
听到她的话,秦浪嘴角的笑意再次弥漫到眼底。
她,果然是关心他的。
第二天,秦浪带着阮家做的饺子和葱油饼回基地了。
工厂没了,阮瑶也不用去工厂上班,她跟胡队长请假了一天,然后坐车去畜牧排找阮保田。
畜牧排在草原那边,转了两趟车,坐了五六个钟头来到畜牧排。
看到辽阔无比的大草原,她心里顿时为之一振,对着大草原大声吆喝两声:“哈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