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沉默一瞬,武帝才缓慢道:“过些天就是你与明骊的大婚了,朕前几日得了消息,说是姜国那边给明骊送了嫁妆过来。”
“这不是应该的吗?”裴砚礼不置可否。
武帝摇头:“这是在给你下马威,让你好好待他妹妹。”
不等裴砚礼回话,武帝又道:“还有,听霍从安说,最近京城中多了许多生人面孔,不知道究竟是要有什么动静。你到时多少留意些。”
裴砚礼思忖,点头应下。
武帝想到到时的婚宴,笑了:“朕已经多年没再见过,十里红妆的婚宴了。”
裴砚礼弯唇,眸色倏然变得柔和起来。
他语气缓慢松散:“她值得。”
“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等到裴砚礼走后,慧贵妃紧赶慢赶来的后跟着来了养心殿。
她呜呜咽咽的跪在书案前,抹着眼泪道:“陛下,此事并非小七一人错,他是被人陷害的。他素日里虽说贪玩任性,但从没做过这样伤天害理之事,若是没有那药,他必定不会犯错的。”
“是吗?”武帝不为所动。
摊开折子垂眸看着,蘸了朱砂的小毫随手在上面批注:“看来你对你儿子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他少年时的样子。不如同朕数数看,他这十八年来,做了多少错事。”
“陛下,冤有头债有主,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慧贵妃忍着泪。
武帝抬眼:“若非亲生骨肉,他如今已经命丧黄泉了。”
被这话怵到,慧贵妃垂着头没敢再说话。
殿内一时安静不已,武帝阅完面前的折子,端起茶杯喝了口,淡声说道:“你知道,先前朕下旨以你落水之由让你禁足,是为何事吗?”
慧贵妃不料他忽然提起这个,愣了下:“陛下……”
“你适才话说的没错。”武帝低笑,“冤有头债有主,两死一残的代价,只是让他蹲几天牢狱,难道这很让人无法接受吗?”
“……”
慧贵妃的脸色骤然泛白,她死死捏着指头,低声重复:“陛下……”
“此事朕已有定夺,不必再谈。”
武帝重新翻开一页新的折子,看向慧贵妃颤抖冷白的脸色,拧了下眉挥挥手:“赶紧回去吧。”
慧贵妃双腿打软的走出养心殿,看着秋瑶,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手忙脚乱的将她送回宫,等到慧贵妃再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她昏昏沉沉的靠在软枕上,手指微动,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武帝说的那番话。
“原来是因为裴砚礼。”
秋瑶没听懂她的话,凑近问:“娘娘这话是何意?”
慧贵妃红着眼,咬牙切齿怒极道:“原来缙奚被关押在牢狱之中,都是因为……当时裴彧之那事情,陛下要为裴砚礼出气而已。”
“这……”秋瑶脸色僵硬。
慧贵妃怨怒不已:“分明下令的是他,着人关押的也是他,是他自己不愿再去调查。眼下反过来,居然将所有的错处,全部都怪罪在了本宫与缙奚的头上。”
“娘娘慎言。”秋瑶赶紧去看身边的宫女。
等到挨个儿都退了下去,秋瑶才弯腰将人扶起来,低声问:“娘娘这话,咱们私下说便也罢了,千万不可传出去了。”
“此事本宫绝不会轻易放过裴砚礼。”
慧贵妃偏头,定定看着秋瑶:“过些天,就是他的婚宴了吧。”
秋瑶微微拧眉,应了声。
慧贵妃紧紧绷着唇角,手指慢慢收紧,握住了被面:“本宫不好过,其他人也休想好过。”
-
裴缙奚这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中传开。
但总有人提起,不出几日,裴缙奚一定会被放出来。毕竟他不是裴砚礼,拥有着有权有势的外祖父,母妃更是位分极高的贵妃娘娘。
可没想到,这样的传言从七月传到八月。
直到裴砚礼的婚期将近,裴缙奚都仍旧没有从狱中放出来。
只不过近来京中议论的事情,却是明骊与裴砚礼的婚事。
婚期就在当下,武帝特意从宫中库房里挑选了奇珍异宝,着康公公送来侯府赏赐明骊,为她添妆。就连姜国那边,传闻任由明骊生死的姜王明述白,居然也着人运送嫁妆来了聿朝。
只不过,送嫁妆之人却是便装的明述白。
他刚入京,明骊就收到了消息。
怔忡的坐在漪澜院外的秋千上,面前是玉珣与越风。
见明骊情绪不宁,玉珣偏头看了眼越风,低声宽慰:“公主,别想太多了。”
“你说……二哥这次来,真的是为我的婚事吗?”明骊靠着秋千,指尖无意识的卷着帕子:“我为什么总有种错觉,他好像……是为了你来的。”
话说到这里,明骊慢慢将视线放在越风身上。
“公主……”
明骊轻轻深呼吸:“他如果知道你活着,会不会要去查王兄的踪迹。我们没能找到王兄,若是叫二哥找到了,那会不会有危险。”
看着她马上就到婚期,却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越风捏了下指尖:“其实……”
身侧的玉珣见他这个表情察觉不妙,赶紧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咳嗽一声掩盖道:“咱们找不到,姜王必定也是找不到的,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来问问情况。”
闻言,明骊垂了下眼:“是我多想了。”
话音刚落,惠然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对他们两人没什么顾忌,直言道:“姑娘,客栈那边传来话,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明骊抬起头看她:“见我?”
“是。”
虽然不知道明述白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但明骊知道,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有对自己下手,那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陷于危险的境地。
换了衣裳,明骊带着惠然前往明述白暂住的客栈。
二楼角落的隔间,她推开门。
身着月白衣袍的明述白回过头来,看见明骊的那瞬间,眼眸闪了闪,笑意温和:“哥哥这个时候过来,没有吓到你吧?”
明骊提步走进去,轻轻摇头:“二哥前来是为我吗?”
“多年未见,二哥很想你。”明述白伸手,握着她的腕子将人拉到圆桌前坐下,给她添了杯茶:“正好近日无事,就想着来看看你,总得亲眼见着你出嫁。”
明述白比她年长许多,明骊很小的时候,明述白待她很好。
那时他与明述尧还是好兄弟,明述尧整日总是有数不完的事情要忙。唯有这个二哥哥,会抱着她去掏鸟窝,给她买很多好吃的,还会给她梳辫子。
虽然那些记忆可能记得不是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