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开始已久,武帝刚来又匆匆离开,位子仍旧是空着的。主位的左侧是周太后,台阶下依次是裴婈、慧贵妃、南阳王裴缙奚与几位皇子。
吕皇后位于右侧,手边是裴岑远与裴姣。
明骊与裴岑远位于一侧,避开了他的视线。
反倒是吕皇后,总是若有似无的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华清殿内气氛高涨,几位重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明骊侧头同霍含栖聊天,只见她正用筷子扒虾,弄得手忙脚乱。
明骊轻叹,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手,捏着小银剪刀将虾掐头去尾,娴熟的撕开了里面的肉。用筷子夹着沾了沾酱料放进霍含栖的盘子里,随即又拿起了第二个。
瞧见她的手法,霍含栖惊讶:“阿骊你好厉害。”
“这个吗?”明骊弯着唇角笑起来,自然而然道:“这样剥虾的法子还是我同……”
那三个字的人名滑到齿间,被明骊生生咽下去。
她手指一顿,忽然想到前世与裴砚礼仅有的几次见面里,她十六岁生辰那日,霍从安与陆闻清带着他们去酒楼用饭。中途偶遇裴砚礼,陆闻清随口邀请他一起,没想到裴砚礼一口应下。
那时他已经翻了身,人人谈之色变。
可是在那日的圆桌上,裴砚礼用他握虎符的手为她剥虾,倒也不算是真的为她,都用了不少,不过她吃的多些罢了。
见明骊莫名其妙的愣在那里,霍含栖轻轻推她的手:“怎么不说话啦?”
“你同谁学的呀?”
明骊回过神,眼神微闪:“是个认识多年的……哥哥。”
霍含栖听闻突然想到那个十三岁就离开的表兄明述尧,脸色一僵,怕提及她的伤心事,赶紧伸手戳戳她的脸道:“别想过去的事情啦,只要我们现下好好的就好。”
明骊笑笑,只是将虾肉接连送进她盘子里。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武帝才再度折返。
好似真的是要务繁忙,说完场面话喝了杯酒作势要走,谁知这次身侧的吕皇后挡了挡,笑着道:“今日除夕宫宴,难得的热闹日子,陛下刚来就要走吗?”
武帝抬手捏捏眉心,似乎也是觉得不妥。
歌舞重新排上,一曲完毕,裴岑远起身抬起酒杯敬武帝:“父皇,儿臣敬您。”
因为镇南关的事情武帝本就心烦,眼下看见裴岑远,愈发想到霍含枝提起的身受重伤的裴砚礼。他眉心敛了敛,饮下一口酒。
吕皇后见场面合适,余光扫过下首的霍原夫妇,柔声道:“陛下,远儿已经年满十九,今日京中贵女都在,不如陛下为远儿看看可有合适人选?”
“正妃?”武帝兀自沉吟,“这事的确是得好好斟酌。”
“不过臣妾近日细瞧,倒是觉得有一女合适。”吕皇后往武帝身侧倾了倾,她身上是馨香的栀子花味,武帝微微侧眸,吕皇后弯唇道:“平远侯府的嫡长女,今年已年满十七。”
她没有说的太多,武帝心思细腻城府深,若说得多了吕皇后怕他会想到其中关窍。
可谁料她分明安排的自以为很好,武帝听后却慢慢转头,神色奇怪道:“难道你不知道霍将军傍晚同陆闻清出征镇南关了吗?你怎么……”
吕皇后瞳孔紧缩,还没来得及补救点什么,就听武帝拒绝:“霍将军的婚事你不用操心,朕已经有安排了,况且这些年来她为朝廷东征西战,立下汗马功劳,朕不愿让她为这些事情烦心。”
“行了,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
武帝撂下一桌分寸未动的佳肴与满殿的重臣,转身离开。
等到人彻底离开,吕皇后才慢慢站起身子,意有所感的扭头看向慧贵妃。貌美的女人身着海棠红宫装,发髻别着的金步摇微微晃动,像是刻意等着吕皇后似的朝她讽刺一笑。
殿内都没注意到上头的暗云涌动,只看见武帝待了片刻就起身离开。
明骊正觉得奇怪,然后就听霍含栖在她耳边道:“吕皇后有意让陛下为二姐和长陵王赐婚,但是她没想到,昨日镇南关暴动,二姐傍晚率兵出征了。”
明骊惊讶一瞬:“你怎么知道此事?”
“昨日你同我走散后,我在脂粉铺子遇见了魏亭,她主动告诉我的。”霍含栖小口嚼着菜,掩唇含糊的跟她说话:“但真是奇怪,这么要紧的事吕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啊。”
明骊沉默着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