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里面传来了牛老汉纳闷的声音:“喂?哪位?”
敖丙昨天就要了牛老汉夫妻俩的电话,这会儿打电话报了自己名字后,牛老汉果然很是惊喜,尤其是听敖丙说他和朋友就在村口,要去他家里之后,老汉立马就扔掉手头的活迎了出来。
金宝珠还有些懵,不知道敖丙这是卖的什么关子:“你给谁打的电话?”
敖丙拎着直播设备就努嘴示意金宝珠跟上,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汉脚步匆匆地跑出来了,笑容有些热情又有些拘谨。
“牛叔,抱歉啊,这么大清早的来叨扰,牛婶呢?”敖丙走上去跟人打招呼。
“你婶子还在医院那边守着,不过医院那边不让留那么多人,所以你婶子就催着我回来了,今天天气正好,我这不刚把昨晚上没拆洗完的渔网拆洗干净,准备一会儿出船再去下几网,看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老汉解释着,目光却时不时朝着一旁的金宝珠瞥上几眼。
敖丙看得出牛老汉有些紧张,估计是对拿了昨天敖丙的那五万医药费很是忐忑。
毕竟对一对年过六旬的老渔民夫妻来说,那么大一笔钱绝对不是小数目,哪怕牛老汉当时在医院的时候说得如何斩钉截铁表态那钱一定会还,可他心里很清楚,要攒下五万块,对他和老伴儿来说并不是那么简单和容易。
正是因为看出了老汉的不自在,所以敖丙很直接地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牛叔,这是我朋友,您叫她小金就是了。”
“是这样的,我们平时在网上做直播,拍一些在水下捕鱼的日常,这次我来找您也是为这事儿,您家里不是有一条渔船吗,我想跟您租船下江,不过您放心,我们不白用您的船,租一天我给您一千的租金,油钱我们自己出,如果您能跟船的话,再给您算工钱,您看怎么样?”
牛老汉顿时一惊,立马就摇头摆手拒绝道:
“这怎么行,我那就是个破破烂烂的旧船,哪里还用得了一千的租金,敖先生你要是真想用船,只管拿去用就是了,我来给你们当船夫和向导,钱就不用给了,您昨天给我大孙子垫付了那么多医药费,后来去派出所又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这还没谢谢你呢,哪能要你钱?这要是让我老伴儿知道了,绝对得收拾我。”
敖丙来找牛老汉借船,就是想给这牛老汉另辟蹊径送点钱,不然在这津市渡口多的是渔船可以租,给一千块一天的租金能租个中型捕鱼船了,不比牛老汉家那艘船划算?
只是牛老汉很显然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他如今把敖丙当成了自家的大恩人,哪里肯在这种事情上坑敖丙的钱?所以即便敖丙再三坚持,老汉也倔强地不肯松口。
敖丙能怎么着?只能再换别的招了,他略沉默了几秒后就道:
“这样吧,叔,如果您不肯要租金跟工钱,那咱们就一块儿出去打渔,如果今天有什么收获的话,那见者有份,回头卖了钱咱们仨均分,您看怎么样?”
牛老汉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想笑了。
敖丙还有跟着一块儿来的这个女孩子都是一副学生模样的打扮,一看就没吃过苦,摆明了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来体验生活的,只怕这两个小年轻还以为这下江打渔就是随便撒撒网然后就能拉上来几十上百斤的鱼呢,还拿什么拍摄设备准备录像,实在是太天真了。
不过牛老汉也不好打消这些小年轻的积极性,既然敖丙要用他的船,那他今天就不打渔了,花一天时间陪这两个孩子在江里面玩一通就是。
至于敖丙说的什么见者有份三人平分之类的话,牛老汉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要知道平时他跟老伴儿两个大清早地去江里面下网,一整天下来可能也就能打个几十斤的小杂鱼,扣掉油钱能有个百十来块的收入就算不错了,这小年轻两个很明显是玩票性质,俩外行打渔能捞上来什么好货?这会儿倒是兴致勃勃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呢,回头别空着手哭着鼻子回来就算不错了。
心里面这么想着,牛老汉面上点头就应承了,反正他是没觉得就敖丙跟金宝珠两个能整出什么名堂来。
老汉把院子里整理好的渔网带上,关了院子门就领着敖丙和金宝珠往码头那边赶去。
村子另一边连接的就是陈塘江的江岸,那边有个小渡口,码头上停着好几艘旧渔船,都是敖丙被救的那天早上看到的牛老汉夫妻俩开的那艘旧船一样的款式。
“这都是村里其他渔户的船,不过这一行越来越难挣钱了,每个月挣的都不够养家糊口的,好些渔民没办法只能转行干别的去了,这些旧船也找不到买家接手,只能就这么停在这儿干放着。”
老汉说完这话心里有些难受,面上也露出了茫然来,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他跟老伴儿也不会在这个行当里干耗着,去外头干点什么不好?在工地上打零工当家政保姆,哪个不比打渔来得强?
敖丙盯着面前的江水,情绪也有些沉重。
他被封印之前,不管是东海还是陈塘江都是一片繁荣的景象,虾兵蟹将螺蚌成群多不可数,鱼类资源更是丰饶。
正是因为物种蓬勃昌盛,所以这些庞大的群体当中开灵智后悟道修炼的不在少数,敖丙在东海当龙三太子上万年,就见过好几个功参造化顺利跃过龙门的蚌精鱼妖。
这些跃过龙门的精怪虽然暂时还不能飞升成神,却已经是修者中的翘楚,哪怕是在龙宫也是能受到礼遇优待的。
那会儿的渔民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便捷发达的渔船和捕鱼工具,但打渔不像现在这么艰难,当然日子还是清苦,可绝对不像牛老汉这样对未来充满了迷茫无措,甚至因为打不到渔只能无奈转行。
那时候的渔民是真正的靠水吃水,哪怕世世代代打渔也不怕这江河湖海中无鱼可打。
敖丙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对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也曾经感慨过这个异世界真是太发达便捷了,可现在他却隐隐觉得,便捷与发达所带来的,也未必都是好处,至少环境的改变就几乎是不可逆的,想要再修复何其艰难?
几千年白驹过隙,这个世界宛若沧海桑田,早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过敖丙回忆着当年那些在东海和陈塘江捕鱼的老渔民们的时候,倒是连带着从他那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了一件往事。
他在总角那年第一次化形,因为好奇偷偷上岸去人间游玩,遇到一个打渔的渔民背着一竹篓的鱼货准备去鲜市上售卖,在那个竹篓里他发现了一条开了灵智的小锦鲤,遂欲用他束带上的一颗东珠和那渔夫交换。
那渔夫却根本不在意,直接就把那条小锦鲤送给了他,敖丙怕欠因果,就趁着那渔夫不注意偷偷把那东珠扔到了渔夫的竹篓里。
后来那条小锦鲤就被敖丙养在了龙宫寝殿内,受他的龙气浸染道法熏陶,那小锦鲤修炼了数千年也有了不低的修为,在敖丙与哪吒那小儿决斗之前,那小锦鲤就隐隐有了要化形的趋势。
只是后来敖丙就被那两兄长算计,不但丢了性命不说,还被封印在了陈塘江内,从此后再也没见过那条小锦鲤。
想来数千年过去,如今那小锦鲤早已经跃过龙门甚至飞升了吧。
想到这儿,敖丙心里面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怅惘,目光幽幽地望着陈塘江面,半晌都没有说话。
正走神呢,忽然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回过头去。
“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都没反应,赶紧的,我帮你弄一弄。”金宝珠催促道。
敖丙纳闷:“弄什么?”
金宝珠没好气道:
“脸啊,你这脸虽然帅气,但也不能这么不上心不在意吧。”
“我昨天看了你那个直播回放,虽然发现肉灵芝这个爆点足够弥补你上镜后的不足,但咱们的拍摄可是高清的,上镜之前咱们捯饬捯饬,镜头怼你脸跟前的时候特写画面也会更好看不是?”
“这直播看的既是内容也是脸,那些观众就是这么肤浅,所以咱们在细节这方面还是要做到精益求精不是?”
敖丙看着金宝珠拎出来的化妆包,各种瓶瓶罐罐的直看得眼晕,忍不住皱眉:
“我要下水的,这玩意儿涂脸上,回头妆花了更难看吧?”
金宝珠笑道:“我能这么没谱吗?安心,我准备的都是防水性质的。”
敖丙还是不能接受,修者炼气期就能洗筋伐髓把身体内的毒素杂质全部排掉,基本上能达到肉身的最佳状态。
真要是在意容貌的,吃几颗养容丹甚至驻颜丹就能达到效果,但在修仙界,除了合欢宗和媚狐族在意容貌这回事儿,其他宗门流派都是不看重色相的,毕竟长相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
修者世界只论实力,强者为尊,靠的都是内在修为。
金宝珠好说歹说也没能说服敖丙这个老古董,看敖丙皱着眉黑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也不好霸王硬上弓,最后只能悻悻作罢。
不过金宝珠倒是也发现了,哪怕没有做遮瑕处理也没有打光,这小子站在镜头面前却好像隐隐在发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敖丙这小子前天在水库那边直播的时候皮肤好像没有现在这么白。
当然金宝珠肯定不会怀疑敖丙用了什么美白产品,这小子对化妆都这么抗拒,怎么可能会自己私底下偷偷去美白?说不定只是因为天气不同,镜头捕捉光线后呈现出的效果也就不同。
在看过镜头里面敖丙的状态后,金宝珠就不纠结了,因为哪怕不化妆,这小子举手投足间也跟个明星似的大方自信从容不迫,根本没什么好挑剔的。
因为是第二次直播,敖丙比第一次要更娴熟,在金宝珠朝着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后,他就知道直播间已经打开了,他很随意地就冲着镜头打招呼:
“直播间的朋友大家好,我是敖家小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