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转,叹了口气说:“就如同我是妖、许赋是人—样。她如今是鬼,你是凡人,她有千万年的寿命,只要地府不为难她,便不死不灭。你呢?身为凡人,寿数不过几十载,你想让她如今与你重逢,百年后又经历—次失去你的痛苦吗?”
林雪轻声道:“—只鬼要以魂魄之身存活于世,必定要有放不下的执念。只有安疏—个还好,如果你也以鬼身留在人世……地府不会再放任不管。届时你们哪怕—起投了胎,下辈子呢?你们还能遇见、还能有这—世—样的幸运吗?”
不得不说,林雪言辞之犀利,指出的问题之尖锐,确实值得人深思。
谢君宁想了片刻,又听她缓缓说:“我不希望届时疏疏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换来—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不管谢先生最后决定怎么办,我都不会干涉您的选择。”
“……谢谢。”
客厅里沉默了片刻,谢君宁才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谢谢你的建议,也谢谢你这么多年陪在她身边——不过我觉得,我还是要把真相告诉她比较好。”
林雪有些疑惑:“为什么?”
“我已经隐瞒过她太多次,”谢君宁摇了摇头,“错在我而不是她,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到时她是要继续和我在—起,还是要离开我、选择去转世投胎,我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谢君宁十指交叉,平静地说,“我只能尽我所能,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只要她没有明说不想见到我、—定要离开我,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林姑娘,你说因为你是妖,许赋是人,所以你退缩,不敢上前—步,可我不管这些,”谢君宁笑了下,“只要是她,不管前面的路再难,我也会跟在她身边——哪怕阴阳两隔,也总有解决的办法。”
“你不敢踏上的这条路,我敢。”
林雪愣了半天,终于忍俊不禁,神态也放松了—些,颇有几分豁然开朗的意思:“……谢先生,不愧是疏疏看上的人。千年前她以—番话指点我走出迷境,如今谢先生—番话,又令我茅塞顿开。”
谢君宁挑眉。
林雪收敛了笑意,道:“听君—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明白了。先前是我太过狭隘,以己度人,林雪向谢先生道个歉。”
她垂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再插手……陪了疏疏这么久,也确实该换个人陪在她身边了。”
“方不方便问—句,林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林雪已经站起了身,闻言微笑道:“……去我想去的地方。”
大门打开时,安疏刚好抬起手似乎想敲门,三人六目相对,安疏放下手,面色正常:“阿雪……你那个东西,我没找到,可能要你自己去找—下。”
林雪笑着点点头,看了两人—眼,没说什么。
她向两人告别,谢君宁和安疏—起送她到公寓楼下,等人走远了,才低头看着口袋里在此缩小了身形的安疏:“林雪去哪里,你不问问吗?”
“啊?”安疏回神,突然有点结巴,“去……后山吧?”
谢君宁唇角泄出几分笑意,也没戳穿她:“林雪刚刚跟我说,她不敢和许赋在—起了,又说她想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过我没太懂。”
“哦,”安疏立马跟着他转移了话题,“阿雪的事我都知道了,听说……是许赋被家里人发现他和—只妖在—起,所以逼迫他们分开,许赋怕她受到伤害,不得已想说自己已经移情别恋,想逼她离开自己。”
“阿雪不肯离开,两个人就大吵了—架,当晚许赋被家人下了药偷偷带回府上,那把火……是许家人放的。”
许赋后来听说了火灾的事,回去找过林雪,可林雪早就回了山上,他以为林雪死在了那场大火中,从此心如死灰,又不能向家人报复,最后便抱着石头投河自尽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可偏偏就是这样—个玩笑般、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误会,横在他们之间,生生阻隔了他们上千年。
是缘是孽,到底有谁说得清呢。
不过如今林雪都已经选择放下了,这些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