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阳结束一条,把录音器材摆到盛春身边,盛春冲他点点头。
荣泠春狼狈地爬到了高台上,站直身体,理了理最外层戏服的袖子,往下看去。
底下和他当年唱戏时一样,都是观众,只不过这些观众的眼睛里没有欣赏,全是兴奋,蒙昧和恶意。
辛韵春微阖双目,把自己变成了荣泠春。荣泠春在最后的时刻,一定会想象着自己站在舞台上,那些嘈杂声不过是欢呼。
这是多么好的一出戏啊。
他开口,嗓音虽然甜润,却也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月里嫦娥自婵娟,冷冷清清碧云天,翠袖生寒谁是伴?天下的人情总一般!”
盛慕槐为这唱配着动作,脚下木跷轻移,轻轻和着爷爷的声音。
虽然穿着滑稽的衣服,剃着滑稽的头发,虽然台下都是恨不得他赶紧死的人,荣泠春却没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他极认真地唱着、舞着,两手呈兰花指轻轻交于胸前,仿佛真是月里嫦娥,人戏不分。
辛韵春一边唱着,也一边做着荣泠春该做的身段。
“他竟然还敢唱戏,他疯了吧?”
“快点跳啊!”
“跳!跳!跳!” 台下聒噪起来。
荣泠春认真地唱完了最后一句。只是当那娇柔的声音一收,他脸上再无戏里旦角的妩媚。
两只跷挪到了桌边,荣泠春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
他的身体没飞多高,就快速地落下去,划出一道决然而不算优美的弧线。
他毕竟不真是月宫里的嫦娥,而只是个被打-倒的男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