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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慕槐拨开眼前一丛丛的狗尾巴草:“你知道吗,其实很多事情也不用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我其实对那对夫妇没什么感觉,我只是觉得你有心事。” 她说。

身后沉默了一阵,只有踩断草木的声音。在盛慕槐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凌胜楼说:“这个戏班子里人人都有故事,我的故事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咱们坐下来,你说说看。” 盛慕槐扯着凌胜楼在一处高坡停下,凌胜楼任盛慕槐拉着,坐在她身边。

“说说呗,就当我是根柱子。我嘴很严的。” 盛慕槐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凌胜楼笑了一下,然后说:“我九岁加入的凤山。”

“我是扒火车,从很远的地方一个人流浪过来的。那时候是1976年。”

“你知道运煤车吗?没有顶,要把自己全身弄得和煤一样黑,藏在里面才不会被别人发现。但是还是很危险,每次快到站的时候我就跳下来,沿着铁轨慢慢往前走。有个时候也扒客车,那一年全国都很混乱,管理不严,我竟然真的就没有被发现。”

“等到了这里的时候,我已经跟一个乞丐差不多了。其实我还真在街上讨过钱,不然这一路也熬不过来。”

“我在街上遇到了班主,那时候凤山刚成立,很缺人,我向他保证一定会好好学戏,会永远待在凤山,直到戏班子解散那一天为止。他收留了我。”

凌胜楼慢慢说着,除了唱戏,他极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他那独特的京腔让一切故事都变得悠远而陈旧起来。

“你就一个人吗?” 盛慕槐问。她本来想问你的家人呢,但想想这或许就是凌胜楼不愿说的伤疤,于是话到嘴边改了问题。

“这个世界上原本已经没有牵挂我和我牵挂的人了。” 凌胜楼说。他转过头,在昏黄的余晖中勾了勾唇角,“可是现在有你,有二麻子,有凤山的所有人。我从来没后悔过我的选择。”

看着他的眼睛,盛慕槐的心猛地跳快了一拍。她回过头,手里揪着一根狗尾巴草:“你说要是咱们凤山开比惨大会,你能排第几名啊?”

凌胜楼想了想,认真说:“不知道,前三甲?”

还真是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盛慕槐手支着下巴,看着高坡下的茫茫野草想。

不过福祸相依吧,她如果不穿越到这个年代,也遇不见爷爷。凌胜楼如果不流浪,也来不到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