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口而出:「小叶子才不会这样。」
男人头也没回:「小叶子也会变的。」说完便觉不妥,身后果然没了声音。可他心下也难受憋闷之极,隔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脸。
小笔眼也不眨盯着他。
夜间哭过的眼睛仍然有些红肿,这时泪水却裹在眼里,始终没落下,看到男人回头,随即撇过眼去。
时承运顿生悔意,眼前的人是他最在意最放不下的,何尝愿意他难受掉泪?
刚想安慰,却听得小笔低声说道:「世上的事情是会变,坏人多得很……」他咬了咬唇,眼神里透出坚毅之色,「可是我不会变。我就是要和小叶子在一起。小叶子也不会变。」
男人想到两人定情时的誓言,永远不分开,再看那平日里惫懒活泼的家伙这般顶真地说出一番话来,心里却又不那么窒闷,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摩。
「又不是对你变了,外间……」后面的话又不便说了,他顿了顿,「你不也比以前容易掉眼泪,身体也变不好,还没以前乖了。」哄劝的同时,手伸到他脸颊处,轻轻拭去滑落的泪珠子,顺便还刮了个鼻子。
哼,小笔嘟着嘴不看他,心里的气消了些。
「再不乖,要打屁股了哦!」时承运闷笑着把他搂住,「好了,不哭了,笑一个。」
「又不是小狗,哭哭笑笑。」瓮声瓮气。
比小狗可难伺候多了,男子心内暗说。
两人也没再多说话,小笔静静埋在男子的肩膀上,手仍握住他的手不放。
男人一手抱住他,一手被他举在肩膊处,姿势很是别扭,但也随他。
咦?
小笔突地看到握着的小叶子的手腕处有条很细的旧伤痕,他立刻笑瞇眼──这是他十岁、小叶子十三岁时,两人爬感业寺的大树,到了树顶,他挠小叶子痒痒,结果小叶子很没用,差点摔下去,手腕被断掉的枝桠划出一条血口子。
还好不是划在脸上。
就手腕上这道伤疤,还害得自己给狠狠责罚了一顿。
可是……不对哦,这是大官的身体,之前都没好好看过姓时的,他手上也有伤痕?那么巧?
正在疑惑时,时承运已将他脸扳过来:「好久没睡了,歇会儿吧。」
「哦。」可是那伤疤,他脑子里有些模糊,眉头皱起来。
时承运随着他目光看向自己手腕,脑子里转得飞快,立时道声不妙,顺势将手放到他脑后,摸摸他后脑勺,严肃地道:「小笔,幽冥间的事情很多不可说,你别想太多,知道么?」
小笔瞧瞧他,认真点头。可肚里却暗说,也不知以前是谁说世上绝对没鬼神妖怪呢,瞧瞧如今……可见世上的事情确实是莫测得很。
这么一岔,伤疤的事情便放到一边了。
时承运心里却是忧虑更盛,这家伙怎地如此胡涂,说疯癫,说话却仍是思理清晰,说不疯癫,却把人认作鬼,事情记得颠三倒四。看来要速速将何太医请过来瞧瞧。
折腾了这么会儿,天早已大亮,小笔已经打了个哈欠:「你也睡会儿。」不过只是睡,不要做那个,他心下对大官的身体仍有芥蒂。
时承运哪还不清楚他的一点心思,但也无力计较,正言交代:「我如今事情忙,你要在这院里好生呆着,别出去瞎转。」
「很闷……」
男子落下脸,突地说:「你我分开时你正在抄《论语》吧?」
呃?好像是。
「那正好,接着抄吧,把字也练得好些。」这家伙什么都好,就不是念书的料,让他读书习字要他小命一般,跟着他一起读书,近十年,论语都没背全。
而且,抄这些,也免得胡思乱想,又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