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么劲爆的话题,这些人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立刻有人上前拉开那个小厮,拉到一边去吃酒,并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小厮左右为难,可他被几个人围着,压根挤不到掌柜身边去。
而新掌柜呢,醉眼朦胧,“你们啊,一个个都鼠目寸光,雍郡王是什么人,那可是王爷,是皇子。你们以为他要什么?真是来平粮价的?当然了,这也是目的之一,毕竟是差事嘛,可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立刻有人给他把酒满上,“还是老哥有见识,我们都看不懂呢。”
“那是,”新掌柜志得意满,“平粮价那可太简单了,直接抓几个人杀了,其他人还敢反抗吗?你们是不知道,就今年,那位爷去巡视了一次河道,就把当地上上下下的官员和富商,都抓了,然后直接把人打残了言行逼供。朝廷不是没人参他,可结果怎么着,封郡王了嘿,这是人家圣上亲儿子,别说抓了贪官污吏,就是抓错了,那也顶多被皇上斥责几句。那位爷的性子,可是又冷又硬,从小就这样儿,你们居然敢和他对着干,啧啧,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众人心里一凉,互相的脸色都惊惧起来,就连钱商人也不例外。
因为他也想起来了,确实听过这件事,据说那地的官员从上到小都砍头了,所有的商人都抄家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有胆子稍微小的,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嘿嘿,”新掌柜搓搓手,然后放到嘴边吹气,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当下就有人递上一张银票。
没错了,新掌柜会来赴约,那可不得是有好处嘛,不然他来这干嘛。
其他人见此,忙把商量好的都递上去,新掌柜数了数,才一万两,不高兴的摔在桌子上,“切,就这么点儿?那我回去了,还有一摊子事呢。”
说着他真的起身,被其他人连忙拉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商人们凑了五万两,送到新掌柜手上。
新掌柜这才满意,“哎,这才对嘛,来来来,也别说我坑你们,我说的消息,可是关系到你们自身的性命。”
说着,他打发了身边的下人,让其他人也把下人赶远点,然后才开口。
“我前面说了,办差,平粮价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杀几个人就可以了,那位爷已经熟了。那他为什么不这么干呢?还千里迢迢的让江南和京城的粮商运粮食过来?”
“是啊,为什么?”商人们被他的思维带歪了,真的以为四爷是这样一位残暴的皇子。
“简单,因为四爷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新掌柜公布答案。
“什么?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商人们愣住。
新掌柜指指他们,恨铁不成钢,“四爷可是郡王,看得上一点小钱?他要的那可都是大头。”
“哎呀,你们啊,猪脑子,我给你们分析分析。这些皇子阿哥挣钱,无非就是两种,一种呢,让自己的奴才在外面开铺子,可开铺子有亏有赚,那些奴才不一定搞得过商人们,即使赚了,那也只是小钱。一个王府,开销可大了去了,光是后院的女人,穿金戴银的,一年少说也要十几万两,哪个铺子能这么赚钱?所以他们还有第二条路,那就是给商人庇护,拿供奉。你们也是这么干的对不对,给权贵们送供奉?这是无本的买卖,皇子们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只等着收钱就行,但这也不够的,商人每年给的供奉都有定数,不然商人拿什么赚钱?你们想想九皇子,他为什么要自己下场,做生意被人嘲笑?那不是钱不够嘛!所以雍郡王就想了一个好方法,成立商人联盟,让他们组成一个大商会,然后去其他地方抢地盘。你们卖粮食的,地盘越多,能挣到的钱就越多,那作为商会的庇护者,王爷到手的不得成倍增长啊!你们啊,就是那位爷看中的第一块肥肉,不然我们源源不断运那么多粮食过来干吗?就一个河间府,卖的完吗?其实就是运来挤兑你们的,抢你们的客人,抢你们的地盘。等河间的百姓信任了新来的粮商,他们又有当地官府的庇护,还有谁会买你们的粮食?”
“这这这难道朝廷就不管吗?”众人大惊。
新掌柜拿新奇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管?那位爷可是代表朝廷过来的,他来的目的是啥?平粮价!那他平了吗?平了!他只不过是给河间换了几个粮商而已,这是多大的事?一个皇子王爷,还罩不住了?”
众商人脸色惨白,原来,原来都是他们误会了。
因为人家王爷是来当过江龙的,原来人家是打算占着地盘不走了。
可他是王爷,有着天然的身份优势,他们即便知道了对方的阴谋,也无可奈何。
四爷既没有动用非法的手段,也没有以势压人,只不过借着平粮价的东风,换一波商人而已,这是多大的事。
其中一人抓住新掌柜,“老哥,你可得帮帮我们啊。”
新掌柜乐呵呵的笑,“我咋帮你们啊,那是我主子。这要不是知道,即便告诉你们了,你们也无可奈何,我还真不敢赚这钱。认命吧,谁让你们没站好队,王爷刚来的时候,是特意宴请了你们的,就是给你们一个加入联盟的机会。可你们呢,自视甚高,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天意啊。”
说完,他就拿着那些银票,施施然离开了,留下一众商人忧心忡忡。
钱商人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发展的,他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要如何做。
其他人也催促他,“钱老爷,你可得救救我们啊。”
“就是,我们当初是跟着你干的,你可不能抛弃我们,对了,你不是有靠山吗?让那个靠山出面,和王爷说说,我们认输还不行吗?”
“别搞笑了,人雍郡王是冲着钱来的,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会鸟你?再说了,所谓的靠山,能比得上一个皇子王爷?除非是太子来了。”
众人吵成一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钱商人一脸狠意,“既然他们想打价格战,和我们抢地盘,那我们就和他们杠到底,只要我们的价格更低,就能留住百姓。他们总不能强逼百姓不能买我们的吧?”
“可是他们运了很多粮食过来,打价格战也不会输吧?”有人舍不得其中的利润,委婉道。
“哪里比得过我们,运费不要钱?打通路上的关节不要钱?所以他们的价格一定比我们贵,只要我们苟住,就能逼得他们无路可走!”这就是本地人的优势,不仅是地头熟,也少了很多额外的支出。
其他商人面面相觑,不想答应,可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百姓们惊喜的发现,新粮铺的价格又开始降了,而不等他们购买,其他粮铺也跟着降。
那边一降,这边也跟着降。
一文,两文,三文,足足降低了十文。
百姓们奔走相告,但没一个人买粮食,都等着越降越低。
新粮铺索性来了个狠的,直接又降低了十文,并且,新掌柜亲自出来,站在高台上解说,“这是最后一次降价,我们不会再降了,以后无论别家怎么样,我们都按照这个价格卖!”
百姓们不相信,认为还可以再等等。
然而在郊外的各个农村,以及流民组织里的小头目们,已经接到了消息,让他们准备好钱去买粮。
其中好些人,要是府城那些百姓看见了,都会觉得眼熟。
因为那就是刚开始,大批大批来新粮铺买粮食的人。
四爷负责坐镇大局,而十三爷则是被他派去了办事。
办什么事呢?雇佣一些村民和流民来演戏。
让他们带着人嫁妆来买粮,把粮食买走后,又交还给粮队,第二天继续运到粮铺,而他们换掉一些青壮年,接着买,周而复始。
给府城的百姓和那些粮商们造成一个错觉,那就是他们有源源不断的粮,并且很多很多地方都买了大批的粮,再积压出去,今年的粮食就卖不出去了,给商人们造成恐慌,也给百姓们打一针强心剂。
而农村和流民当中,最不缺的就是青壮年了,每天都可以轮换。
至于运到官府仓库中的粮食,也没有想象中的多,不是那二十万定金,六十万全款买不到足够的粮。
而是四爷不可能自己出这笔钱,这是为朝廷做事,得公私分明,如果是他自己出,势必会引来朝堂的攻讦,和康熙的猜疑。
毕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六十万两,那他手里得有多少?
所以钱是不可能给的,四爷玩的这一手,叫空手套白狼。
先用二十万定金,和江南京城两地的粮商达成协议,让他们愿意把粮食运到两府。
然后在这边,用计谋迫使本地的粮商降价卖粮,毕竟这两地的粮食是不缺的,之所以价格这么高,都是因为当地的粮商奇货可居,抬高物价。
只要他们主动降价了,百姓们就能买到便宜的粮食。
而真正缺粮又缺钱的,是那些流民,他们一路逃荒到这里,真正还有余粮的,是真的不多,没钱,他们就连回乡都做不到。
而京城和江南两地的粮食,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之前,钱商人他们花高价买粮,新掌柜没阻止,为的什么?
只因为那时候的粮价太高了,卖给百姓们是害人,但卖给粮商们就不一样了,也让他们吃吃高价粮的苦。
那些粮食合起伙来,买走了四爷这边四分之一的库存,而付出的价格,完全抵得上所有粮食卖出去的利润,以及路上的消耗。
也就是说,即便这些粮食免费送给那些流民,商人们也没亏。
当然,四爷没打算这么干,而是等着本地百姓以及还算富裕的流民们买够了平价粮,就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卖给剩下的人。
至于他们没钱买粮?没关系,四爷和商人们谈好了,以工偿还。
什么叫以工偿还呢,这些流民是要回山东呢,并且是大批大批的回,而商人们,可以让他们帮忙运送货物。
古代运货一个难点,就是人不够,牲畜不够,行路艰难。再加上路上也可能有危险,不确定性增加。
商人行商,往往需要组成商队,雇镖局护送,成本成倍的增加。
现在四爷想了一个法子,反正这些流民们都要反向,而且是由官府组织,一批批人一起行动。
那让他们运送一点货物过去,也是顺便的事,商人们只需要派出一两个管事,带着几个伙计跟着走就可以了。
山东那边洪水过后百废俱兴,需要各种物资,不仅是粮食,还有布匹,陶罐等各种生存物资。
这些东西,专门过去一趟,赚不了几个钱,还费事。
但如果有免费的人力,他们只需要出几个看管的人,后续售卖,这些流民也能帮得上忙,他们毕竟是本地的,吆喝一声,需要的就知道他们有货了。
所有于商人而言,这又是一桩惠而不费的买卖,付出的也只不过是那些卖剩下的粮食而已。
而这一套流程,最关键的是当地官府和山东本地官府的配合,有了他们组织监管,商人们可以放心用流民,而流民们也会老老实实的运送,回去的路上顺便赚粮食。
四爷让十三在这里监管后续事项,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山东,把需要交接的事宜,和当地官府说清楚了。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井然有序。
而这一切,都在卫其轩的计划内,这如何不让四爷这个当阿玛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