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快要破壳的蛋,里面能听见轻轻的响动,刚诞下的蛇蛋却没有这种感觉。
“难怪还没入冬就躲这来了,”她回头看了下已经埋了一个小土坡的蛇头,道,“不走运,碰到了你这个辣手摧花的皇帝。”
“朕辣手摧花是为了谁?”
生死危机解除,两个人互相开起了玩笑,“不辣手摧花,另一枝花就要被摧掉了。”
他偏头,手中执着火折子,朝她一笑:“你不知道,你刚刚……”
苏漾闻言好奇抬起头,“怎么了,是不是丑相毕露?”
康熙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也不再接着这个话头。
他拿起两颗蛋,破开,两颗蛋都给苏漾递了过去。
“朕从部分书籍中瞧见过,这蛇蛋可口,与鸡蛋鸭蛋不同,口感甚好,毒蛇毒液杀人,这蛇蛋却无毒可入口。”
苏漾顿了顿,接过来。
两颗蛇蛋开了一个小口,这蛇蛋比常见的鸡蛋小了二分之一,里面没有蛋黄,只剩蛋清。
她试探着喝了一口,又拿眼盯着康熙。
入喉时十分顺滑,很快下肚,食之勉强裹腹,将腹中灼烧的胃给稍稍安抚了下。
开始难以接受,等喝了第一口第二口后,似乎也没有那么矜持了。
她喝了一颗蛇蛋蛋清,又连着喝了好几个,才松松快快的轻叹一声。
“明日给那毒蛇做个衣冠冢,没它今日咱俩都得饿着肚子等天亮。”
康熙:“你高兴就好。”
他见苏漾不太想吃了,才将剩下的四五个蛋给拾着,自己吃了一两颗后,剩下的储存好。
苏漾撑起身子,在洞穴中转了转。
她发现诞下蛇蛋的地方,是一个偏小的石床。
刚好能容纳一人平躺,稍有宽裕。
之后这洞穴简陋,只剩下几根腐烂的干柴,轻轻一推就化成了泥土。
很难想象,康熙从前,也在这洞穴中度过一晚,躲避仇敌的追杀。
她趁着火折子光还未彻底熄灭,一寸寸的摸过去。
仿佛也合着曾经狼狈的皇帝,在一寸寸的摸索着,极尽小心的避开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身影重叠一起,跨越时空的互相触碰。
穷凶恶极的杀手,他当时一定很害怕。
年纪轻轻的小皇子,八岁登基死阿玛,十岁死亲额娘。
之后除掉野心勃勃试图摄政的鳌拜,平定三藩,直到今年收服了台湾。
中间曲折险阻,不可一言以蔽之。
从前碰了哪怕痛都要委屈巴巴的让她吹一下的小孩,在这么多年的磨难中,成长成为了历史书上的那个男人。
唏嘘。
火折子在洞穴外的风一吹,彻底熄灭。
苏漾围着洞壁转的身子一定。
乌漆嘛黑的她看不见,这大概才真正切实体会到了。
她瞎子摸象的顺着来的路走,一时没注意脚下的石子,差点踉跄摔了。
温热宽厚的胸膛,稳稳的将她抱住。
“说了不要乱走。”
康熙揽过她的腰肢,按记忆里的地形,走到石床边上坐下。
“今夜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出去看一看,人应该都离开了。”
这些杀手,找不到人会离开的。
夜色漫长,临冬时有微微的冷,他要找些柴火来生火。
刚一起身,苏漾拉着他的胳膊,低声说:“别走,万一那些人正好在外面守株待兔,你一出去直接被围着,双拳难敌四手,又是晚上,我……”
她扭过头去,“我怕你还没活到一百岁,今天就先没了命。”
但她自己是知道的,康熙活不到一百岁,但起码活个七八十岁是不差的,六十古来稀,七八十也不算少了。
他也不会再今晚上就出事。
这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宫中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起码得治她个不敬之罪,藐视皇威。
可现在在野外,在被人追杀中。
康熙也知今夜必定凶险,但听苏漾这样一说,心中微暖,他道:“无事,我很快回来。”
说完,松了她的手,从小土坡旁边走过时一顿,弯腰将戳着蛇头脑袋的匕首给提了起来,之后悄无声息的将蛇头扔下,从崖边一跃而上。
苏漾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摸了摸发冷的胳膊。
她等了一会儿,怕皇帝在外面出事,刚起身就听见窸窸窣窣的一声轻响,康熙横抱着一捆枯树枝,从洞穴外走进。
苏漾这才放下屁股,稳稳的坐着,不动如钟。
遮掩住自己刚刚焦急的心态,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轻咳一声,“不是火折子已经熄灭了么,你抱来也燃不起来。”
康熙笑了笑,道:“谁说朕只有一枚火折子了?”
他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枚火折子,将这枯树枝堆积生火点燃。
很快的,洞穴内不再寒冷,驱寒风,去小虫蚂蚁之类的动物。
苏漾忍不住起身凑过来,烤着手。
她刚刚想脱袜子,因为蛇的原因导致差不多忘了,现在感觉脚下不太舒服,轻轻的将湿了的袜子扯开,光裸的脚踝与脚背在明亮的火光里,有些泛白的皱。
应该是被泡久了。
苏漾毫不顾忌的坐在泥土地上,伸出脚去烤。
这晚上走了许多路。
她脚上生了一颗小水泡,涨得发疼,磨来莫去不舒服。
此处也没有针,不好直接扎破。
苏漾想了想,在康熙疑惑的目光中,将头上簪子取下,因这一晚上的奔逃,她头发凌乱得像草窝,簪子差点就掉路上了,还好够稳扎。
她将簪子拿到火上烤了烤,才抬起脚盘着,让康熙给她戳破。
苏漾怀着孕,不好直接就这样弯腰。
康熙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拿过发烫的簪子,簪子一头有些尖利,用来戳破水泡正好不过。
“可能有些疼,忍一忍。”
他低声道,之后让苏漾双手向后撑地,端起她细腻发白的脚,用簪子试探着,一边看着苏漾的脸,一边小心的戳破。
水泡戳破,液体流出。
很快水泡处就瘪了。
苏漾忍着那一瞬间的疼,朝他一笑,云淡风轻:“其实也不怎么疼。”
康熙沉沉的注视着她,猛地发觉,除了和他在一起久居后宫的这些年,其实他也不算,不算太了解面前这个女人。
他不清楚她的过去,不清楚她遇见过什么人、她遭遇过什么事。
却妄想未来能参与,还想牢牢的把她攥在手心里,哪也不让去。
“你……你对这些倒是很了解。”
苏漾撩发笑道:“我了解、知道的东西还挺多的,你是不是特别意外。”
刚说完,她“嘶”了声,怒瞪:“你干嘛!”
康熙挑了挑眉,“你走这么远的路,脚不疼么,给你按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