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还有火把照亮,让他们经无定河转怀宁河,朝清涧又走了二十多里。
谁知走过绥德,好半天没寻到能落脚的去处,直至二更天,饥肠辘辘的边军们才在终于在官道山脚寻到个破败的树仙庙。
树仙是陕北民间信仰的陪神,跟狐仙庙意思差不多,最早就是给千年老树盖个庙,跪拜祭祀。
人们相信这些神明拥有远超司职之外的能力,通常都是哪个离得近拜哪个,反正都是神仙,铁定有无所不能的神力。
民间信仰嘛,普遍是越穷、越闭塞的地方越信,但这跟穷或闭塞本身没关系,主要是生在这些地方的人更容易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
能够采取解决的手段又更少,实在没办法只能寄托外物求个心理安慰。
灵不灵都不重要,且要乱呢,别管什么诉求,往往都得在一座庙里把事办了。
这可忙坏了大明基层乡镇神灵。
用最小的编制解决最多的问题,在哪个时代乡镇都是难题。
为解决这一难题,陕北较大的庙宇经常会出现三教庵。
所谓三教庵,是庙里有菩萨、寺里有神、观中坐佛。
找送子娘娘要丰收、寻关老爷治病、求真武大帝送儿子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互联网时代讲究的生态体系、争取逮住所有羊往死里薅的逻辑并不是什么新东西。
早在十七世纪初的陕西信仰界就已经把这事儿落实了。
至于这等荒山野岭香火不足的小庙,更是材力超群业务广泛,基本上对周遭百姓来说,这庙里头老树就是一位无所不能的全能大仙儿。
树大仙的洞府也是座三教庵,树杈挂道冠、树根摆儒履、树身缠袈裟。
院里西墙上还不知留有哪年哪月的墨迹,刘承宗打着火把照亮了,就见上头写着:夜梦不祥,写在西墙,太阳一照,化作吉祥。
看得他嘿嘿直笑,心说这要夜梦吉祥了,也就不用写在西墙了。
这让他对另一份记忆平添许多归属感——四百年沧海桑田,右眼跳要发大财,左眼跳是去年妈的封建迷信。
祖传的劲头儿还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