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实在听不下去了,所幸,终于来到主屋前。
“老夫人,侯爷和夫人来了。”
棠钰和陈倏跟着佟媪入内。
屋中燃着银碳,年过八旬的老夫人正挑着茶叶,听到佟媪的声音,抬头看过来。
“太奶奶!”陈倏见到洛老夫人,整个人的神态语气都变了,似少年般,牵着棠钰上前。
洛老夫人亦看着他,笑容可掬,“又高了一头。”
只有长辈才会这么看孩子。
洛老夫人一面放下茶夹,一面将目光放在棠钰身上,目光里透着慈爱和蔼,优雅和持重。棠钰看得出,洛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绝鼎的美人胚子。
“太奶奶,这是阿钰。”陈倏的手一直牵着棠钰,没有放开,直至棠钰在老夫人跟前福了福身,“棠钰见过洛老夫人。”
陈倏轻咳,纠正道,“太奶奶。”
棠钰看了老夫人一眼,从善如流,“太奶奶。”
洛老夫人慈目笑了笑,“乖孩子,来太奶奶这里,太奶奶看看。”
陈倏朝她使了使眼色。
棠钰上前,在洛老夫人一侧坐下。
洛老夫人温和亲厚,慈眉善目,棠钰并不害怕,即便在打量她的时候,也蔼然可亲,并没有让她觉得唐突。
棠钰也大方坐在一侧,并未唯唯诺诺,洛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朝陈倏叹道,“我这曾孙媳妇长得真俊。”
棠钰害羞低头。
陈倏上前,站在洛老夫人身后,伸手从身后揽着洛老夫人的脖子,讨喜道,“太奶奶,我那可是打着灯笼找的……”
言罢,还特意朝棠钰眨了眨眼睛。
见他二人互动,洛老夫人也跟着笑起来,“怎么才来,不是说早两日吗?”
棠钰一听,以为某人又要开始装可怜,譬如说早两日就出来了,结果天公不作美,前两日的暴风暴雨,马车还坏了,困在山上,淋了雨,幸好有处农户收留了,原本想第二日走的,结果官道被水冲踏了,桃城和愗城的路都断了,只能又回去借宿了一宿,今日晨间路路通了,才往太奶奶这里来云云。
结果陈倏只是笑了笑,“重要的人都晚到。”
一句话将洛老夫人逗乐。
棠钰也笑着看他,忽然明白,有人是怕太奶奶担心,报喜不报忧。
两人又陪着洛老夫人说了会儿话,陈倏隔一段就要将头挪到一侧,掩袖轻咳两声。
洛老夫人问道,“是不是染风寒了?”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在太奶奶身边的,太奶奶虽然年事高了,但是心如明镜,陈倏知晓不能蒙混过关,遂避重就轻,“有一些,快好了。”
洛老夫人叹道,“让大夫看过了吗?”
陈倏:“看过了。”
棠钰:“没有……。”
陈倏:→_→
太奶奶:←_←
陈倏:oo
陈倏终于如实道,“没看……”
洛老夫人在此处暂住,有随行的大夫。大夫过来诊断,说侯爷是染了风寒,要开方子,喝上两日药,多歇几日就好了。
大夫去煎药。
洛老夫人责备看了陈倏两眼,看向棠钰时却是和颜悦色,“阿钰,你在这里守这他将药喝了。”
棠钰应好。
洛老夫人年纪大了,不能久坐,佟媪扶她起身回屋歇息。临到门口,佟媪又扶老夫人转身,洛老夫人叮嘱道,“好好喝药!”
棠钰好奇看了陈倏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得自己太奶奶叮嘱这句,应当是个喝药很不规矩的人,难怪方才太奶奶叮嘱她守着陈倏将药喝了,原来是有出处的。
佟媪扶了老夫人离开,陈倏撑手坐起,想好好同她聊一聊此事,“棠钰……”
棠钰应道,“你要是觉得不妥,我现在就可以走。”
“……”陈倏的话都到嘴边,又哽了回去,温和笑道,“怎么会不对?你看太奶奶多高兴,阿钰,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就是。”
看他分明心里一股子憋屈,但脸上还刻意欣慰模样,棠钰忍俊,心中仿佛舒畅了许多。
陈倏手搭在膝盖上,也跟着低眉笑起来。
这样,也挺好。
……
稍后,大夫端了药碗来,陈倏远远看了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烫了,放一会儿。”能拖一些时候是一些时候。
大夫见棠钰在,便拱手告辞。
“阿钰,我想喝水。”这会儿是想把她支开了,棠钰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坐在一侧的案几前翻书册。
陈倏知晓她是得了太奶奶的嘱托,是不会搭理他了。
隔了会儿,陈倏又道,“阿钰,我脑袋有些疼,可能要再唤声大夫。”
棠钰看了他一眼,他一脸诚恳。
而后,棠钰低头继续看书。
陈倏知晓他是不能得逞了,丧气趴回床榻间。
原本他脑袋就仍有些昏昏沉沉的,当下趴了稍许,渐渐眯着了。
再晚些,棠钰估摸着药差不多温了,拭了拭,才端了药碗上前,“陈长允。”
她唤了一声,见陈倏是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在太奶奶这里的缘故,他睡着的时候很安宁,眉头也未皱着,也不似前夜噩梦时那样浑身打着颤。
见他安静睡着的模样,棠钰一时在想,要不要叫醒他?只是目光落在他脸上时,见他不仅五官精致,而且羽睫很长。棠钰遂又想起他仿佛喜欢在脸上摸香粉……
棠钰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种嗜好,但这两日在农户家中借住,他没摸也没见怎么样。棠钰再想仔细打量他的时候,他缓缓睁眼。
棠钰指尖微微滞了滞,药碗中的药险些溢了出来。
他应当是睡得迷糊,但又记起喝药的事。
陈倏撑手起身,从棠钰手中接过药碗,只是闻了闻,眉头就皱得能有一座小山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