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广领着棠钰往驿馆中去。
稍后,在一处苑落前停下来,棠钰也跟着驻足。
天还未彻底亮,外阁间中点着灯,隐约映出外阁间中桌案前看书的身影……
棠钰只瞥了一眼,便低头没敢多看。
从鸾凤殿出来,她就知晓此事没有回旋余地。
此事对天家和敬平侯都不算光彩的事,皇后寻了她来,是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她在宫中十余年,不会连这一点还看不明白,也不会真当皇后是在嘘寒问暖,左右为难。
皇家的恩典,说恩典是恩典。
也可能是催命符。
她不来,此生恐怕都没有机会再出宫见祖母一面。
棠钰眼眶微潮。
文广先行入内,屋门半阖,棠钰隐约听到文广说完话后,外阁间中的人淡声应了句,“进来。”
棠钰隐在袖间的指尖攥紧,脑海中却越发空落,似浆成了一团,脚下移步。
她身上有极清淡的海棠香。
陈倏眸间微微顿了顿,莫名多看了她一眼。
只是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陈倏很快敛了目光,慢条斯理朝文广道,“出去吧。”
文广心中唏嘘,今日之事,不好上台面,既然都心照不宣,文广只朝着对方恭敬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途径棠钰时,对口型说了句,“姑姑稍后唤我”。
棠钰颔首。
屋门“嘎吱”一声,从屋外阖上,棠钰手心冰凉,修长的羽睫也跟着微微颤了颤。桌案上的清灯从一侧照来,明暗相间照在她脸上,映出半幅清丽的侧颜,她呼吸仿佛都跟着紧张起来。
桌案前的人没有说话,应是在看她。
棠钰不敢抬头。
须臾,桌案前的人起身,往内屋去。
棠钰踟蹰了片刻,不得不跟上。
她伸手撩起帘栊,入了内屋,听到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宽衣声。
棠钰脸色略显苍白,眼圈周围再次微微红了红。
想起昨夜在鸾凤殿中,皇后说她这些年在宫中伺候妥帖,当赏,正值太后寿辰,陛下身边的内侍官请了恩典想与她结成对食,陛下遣人来问皇后的意思,皇后才寻了她来问话。
棠钰脸色煞白,长跪于地,“奴婢也想在宫中常伴,但家中只有一年迈祖母,幼时带奴婢亲厚,年前舅舅病逝,家中祖母无人照料,病榻凄凉,奴婢想替过世的父母在祖母跟前尽孝。”
皇后伸手扶她,“快起来,本宫原本寻你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既一心想回平南尽孝,本宫便已知晓,也会尽力帮你,只是,眼下若要给你恩典出宫,会有些为难。”
棠钰抬眸看她,脸颊几滴泪痕。
皇后叹道,“你是宫中老人,本宫不瞒你,这次敬平侯入京,陛下有心让他尚公主。但敬平侯自幼体弱多病,陛下担心公主嫁过去后会失望。所以这出宫的恩典,是给试婚宫女的。”
棠钰整个人僵住。
皇后诚恳道,“棠钰,陛下原本是想你留在宫中,你若想出宫,本宫也要同陛下交待,此事不同小可,事关天家颜面,你思量清楚。”
是要与宫中太监同榻,老死深宫,永远见不到祖母;还是愿意替皇后做事,翌日管好嘴回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