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阙还是头一回见韩锦哭,被吓了一跳,连忙在他身边坐下,抬起手又不敢落在他身上,无措地问道:“你怎么了?很疼吗?”
韩锦抽噎道:“你就会打我、骂我、欺负我、还骗我,我最讨厌你了。”
“我不是……”丹阙心急的解释,却又说不下去了。
韩锦一抽一抽地说:“爹爹、义父、还有长老们都很疼我,天天给我吃糖葫芦,陪我玩,不让人欺负我,你害我,让人用刀子捅我,还让蛇咬我。”
丹阙解释道:“我只是想杀了无眉,我并不是想害你。”然而这话连他自己都说得无力。他心里明白得很,韩锦也明白,在此之前,他并不相信韩锦,他算计无眉,也将韩锦算计在内。他明知道那香有问题,却故意告诉韩锦那只是平常的香;他在很久以前就偷偷把韩锦的两颗药都掉包占为己有了,他也不告诉韩锦;他手里明明有解药,却不给韩锦吃,为了被无眉抓回去,让无眉在韩锦身上捅了那么多刀;当无眉把他和韩锦吊在蛇坛上时,他明明可以早些吃了解药将韩锦救下来,却为了试探韩锦的真心,让他掉进蛇坛,备受痛苦。他甚至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如今的韩锦已不是那个他能够控制的小傻子了,自己下不了手,不如索性借着无眉的手杀了他,一了百了。然而直到韩锦割断绳索前对他的那一笑,他撕心裂肺地痛着,才明白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不能承受这样的结局。他还是喜欢韩锦,无论韩锦是不是小傻子,他都喜欢。他已经开始留恋这样的生活,他再也无法承受回到从前那样,像一柄行动的刀,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思考,只想着如何杀人和如何不被杀。
韩锦只流眼泪不说话,还是不肯理睬丹阙。
丹阙急道:“是你先……”顿了顿,却又说不下去了。诚然是韩锦先欺骗他,可是算一算,自己刚认识韩锦的时候,也没少利用他。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若是他手里有两颗灵丹妙药,韩锦瞒着他将药掉了包,故意让他承受这些痛苦,他纵然对韩锦有一万分真心,也会恨不得杀了他。
丹阙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韩锦背上的绷带,替他撕裂的伤口处抹了药,又用新的绷带裹上,然后避开韩锦的伤口抱住了他。
韩锦挣扎,硬邦邦地说:“别碰我。”
丹阙不松手,亲了亲他的额角,小声道:“痴儿,我们和好吧?”
韩锦哼了一声,扭着脸不看他。
丹阙无奈道:“那我……我进城去看看还有没有卖糖葫芦的,若有,我买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韩锦听见糖葫芦三个字,身体明显的一僵,似乎有转过来看丹阙的趋势,却又忍住了没动。丹阙想到自己此刻竟然还不如一串糖葫芦来的重要,心里又好笑又悲哀,再次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乖乖在房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说罢替韩锦盖上被子,起身出去了。
丹阙骑着马一路赶到城门口,然而别说摆摊卖糖葫芦的,就连城门都已经关了。若是他此刻知道城里哪户人家有卖糖葫芦,轻功飞进去硬闯进那户人家里也就是了,可偏偏他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
无奈之下,丹阙只得调转马头,打马回了别庄。
丹阙想到空着手去见韩锦,他若再闹起来,着实难以应付,只好走进伙房,用伙房里现有的一点材料煮了碗红糖水煮蛋,然后端着热腾腾的水煮蛋走回房间。他推开房门,尽量放柔了声音,道:“痴儿,我没有……”然而话还没说话,就已戛然而止——床上空空如也,韩锦已不在屋内。
丹阙心中一惊,立刻将碗放下,冲出房间大叫道:“韩锦?锦锦?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