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很后悔,为什么小的时候要三天两头地欺负孟时宜。从前他不懂,觉得只是因为孟时宜分走了陆岁岁对自己的关注,所以看孟时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直到十四岁时,他还是这么觉得。
可是十五岁时,当他那天突然意识到,孟时宜很快到要及笄,可以谈婚论嫁时,开始没来由地觉得害怕。
他想了一夜,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很不可思议,他竟然会对谁有这种想法。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竟然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姐姐。
这件事中最令人悲伤的,就是孟时宜完全没有同他一样的心思,她只当他是弟弟。
那天孟时宜跟孟五说,想要扮男装进昭明司谋个差事,被孟五拒绝后,孟时宜斩钉截铁义正言辞地表态,她的梦想是“忠心为国”,她还威胁孟五说,若是不让她进昭明卫,她就一辈子不嫁人,耗死他。
陆澜:“……”
能不能耗死孟叔叔陆澜不知道,能耗死他倒是真的。
后来陆澜用了些手段,把自己和孟时宜都弄进了昭明司,美名其曰,体验生活。
进入昭明司的第一天,他当时看着孟时宜与昭明卫如出一辙的坚毅的脸庞,顿时觉得世界的颜色变成了灰色,雾蒙蒙的一片,叫人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后来的几天,他一反常态,跟在自己的父亲母亲身边,像一个没有长眼睛的人,没有眼色、不分时间与场合,完全不知什么叫做“审时度势”,像个小尾巴黏着沈芜。
陆无昭不在时还好些,陆澜会坐在离母亲不远处,捧着书,安静地看。
陆无昭一回来,手下意识地揽住爱妻的腰,低头轻语时,陆澜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无昭的那只手看。
陆无昭凑到沈芜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笑着亲了亲女子的脸颊,女子娇俏地笑了下,红了脸。
陆澜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陆无昭伸手将爱妻揽在怀中,轻声细语说着夫妻间的悄悄话,突然话音一顿,偏过头朝一个方向看过去。
不期然,对上了陆澜一双十分专注又漆黑的眼睛。
沈芜:“……”
陆无昭:“……”
见父母看过来,陆澜毫无扭捏神色,又若无其事地执起书卷,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心思却留在一旁如若旁人地恩爱的父母身上。
饶是沈芜再大胆热情,也架不住被自己的儿子盯着瞧,她红着脸推了推陆无昭,自己起身去了另一头坐着。
陆无昭心情很不好,冷了脸。
他走到陆澜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睨着他。
眼前拓下一片阴影,陆澜抬头,“……父亲。”
陆无昭淡声问:“有事?”
陆澜抿了下唇,摇头。
陆无昭也不管他是真没事,还是不好意思说,他朝门口微扬了下巴,示意对方滚蛋。
陆澜不动如山。
陆无昭微微挑眉,眸子半眯,审视地打量自己的儿子。
陆澜如今长到十五,可以说这十多年里,这个儿子是三个孩子里最不粘人的一个,他五岁的时候不喜欢和父母在一个屋里待着,如今十五,也不知怎么,成天在父母面前晃悠。
陆无昭和陆澜性子相近,两看生厌,这些年都严格保持着父子间的距离,谁能想到,到了十五岁,儿子突然开始亲近自己。
陆无昭感觉很难受。
陆无昭不愿意在陆澜身上花费过多的心思去揣测,他抬手点了点门口,毫不留情,“出去。”
陆澜:“……”
他只能站起身,在陆无昭的注视下往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转身,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陆无昭冷漠地回看他。
陆澜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求教:“父亲,当年你觉得母亲好看的时候,是怎么迈出追求她的第一步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瞬间,陆无昭就对儿子的心思了如指掌了。
原来是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跟在他们身后,是在观察。
只不过这个问题问他,着实有些难回答。
陆无昭沉默了会,用一种实事求是,有一说一的语气说道:
“是你母亲追求的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却透露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同时还饱含几分对自己儿子连女孩子都不会追的蔑视。
陆澜:“…………”
打扰了。
他看着父亲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以及对方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自豪和炫耀,不想说话。转身走了。
……
腊月初八这天,陆岁岁和孟时宜一同去隔壁家送些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