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昭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心底又漫上强烈的自厌情绪,面上显得愈发冷漠疏离。
沈芜有些失落,却也知晓他说的对,自己不能再待下去。
她又咳了两声,没注意到男人暗自捏紧了拳头。
她将陆无昭盖到她身上的被子掀开,又盖回到男人身上,垂着眼,盯着被子上反复华丽的织锦花纹看。
突然,她弯着唇,轻声开口:
“殿下,您对我,看也看过了,抱也抱过了,摸……”她停顿了下,直白又认真地问道,“您真的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陆无昭微怔。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是“抱歉”两个字怎样都说不出口,他是个畜生,不该做这样荒唐的事,但他怎么样都没办法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太差劲,明知自己配不上她的美好,却又在这种情况下,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越是想要她,便会越自责、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不需怜悯和同情,那样只会让他更加讨厌自己,他想要的是真正的强大和完美,那时才有资格要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废人,活下去都是艰难的,更遑论要照顾好一个该被捧在掌心的娇养的姑娘呢。
他的确对她很有好感,甚至曾经不自量力地生出过奢望,想要她多看自己一眼,但……那终归只能是奢望。
她或许只是因为同情他,才会在此处与他有纠葛。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就会后悔。
不能给她承诺,就该离她远些。
陆无昭狠了狠心,想要对她说出拒绝。
沈芜却像是喝了酒一样,主动地抬起上身,像小鱼儿一样滑腻的胳膊圈上了他的脖子。
她轻轻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低语:
“殿下,不可以说出拒绝的话哦,我不喜欢听。”
“你不喜欢我,那我就努力让你喜欢我,让你愿意为我负责为止,”她轻笑了声,“我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这几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
她没说喜不喜欢他,只说一定要让他愿意。
这是喜欢他的意思吗?这是想要与他在一起的意思吧。
可他怎么能……
陆无昭从没遇到过这般难缠的人。
其实他没想过,旁人的难缠很好处理,是因为他对那些人不会手软,就像刘家的那桩案子,可眼前人,却是不同的。
沈芜没给他反驳和拒绝的时间,只抱了一下便收回了手,直起身子,下了榻。
她站在床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关系,只是随口一言,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陆无昭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才慢慢地“嗯”了一声,似乎当真未将她病中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沈芜穿好了鞋,准备离开,陆无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墨绿色的袍子,叫住了她:“将架上那件披风穿走吧。”
沈芜的目光落在那件披风上。
黑色的披风,是第一回在尽欢楼相遇时,他扔到她身上的那件,后来再去陵王府,她将披风还了回去,结果又被二次赠予。
那之后的不久,沈芜托人将这披风再一次还给了他。
今日,陆无昭依旧叫她穿走。
陆无昭见她一直盯着披风瞧,淡声补了一句:“你穿过的,不必再还给本王。”
“殿下不喜欢我碰过你的东西啊?”
“……嗯。”
“噢……”沈芜看了他身上那件自己也穿过的衣裳,没言语。
她碰过的东西可多了,陵王殿下是不是索性连自己也不要了?
旁人都说陵王殿下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碰,尤其是他的衣裳,被她穿过那就是脏了,可显然,他此刻不仅穿着那件她穿过的长袍,就连这件被她穿过两次的披风都特意带进了宫里。
沈芜心里觉得他可爱,明明关心得要命,还要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殿下,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来日方长,她不着急。
沈芜道了别,转头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发热,确实应该快些回去了。她不想留在这里给他添麻烦。
将寝殿的门打开,一阵裹挟着水汽的凉风便吹了过来。
沈芜裹紧身上的披风,快步朝外走。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院子里依旧很安静。
她身后的宫殿内,突然传出一声长而响亮的哨音,而后她身后一道劲风掠过,有人轻轻落地,站在了沈芜的面前。
沈芜愣了下,“孟大人。”
孟五虽是陵王的贴身护卫,但也是有实职的,他是昭明司的副手,官居五品,算不得什么大官,却因常伴陵王左右,也时常会被人尊称一声“大人”。
孟五对她很是恭敬,冲她抱拳,“我送您回去。”
说罢,下意识便要去握腰间的刀把,摸了个空。见沈芜看他,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沈芜回头看了一眼宫门,转回头,低声道了句谢。孟五腰间空空荡荡,想来是进宫不能佩戴兵刃。
陆无昭……
沈芜想,他在宫里住得不开心,这里应当也是不安全的,希望他病好后,能早些回到自己的府上去。
一场大雨后,转日清晨,静熙宫传了太医来,不出一个时辰,消息就传到了东宫。
太子正在专心誊抄嘉宗皇帝给他的奏折,听到这消息时,眼都没抬。
他对沈芜有几分真心,可也只有几分而已。沈芜虽长得漂亮,但也只是个寻常的美人而已,若不是看上她背后的沈家,陆之泽也不至于强忍着性子,至今都没有纳侧妃,只为了维持深情与专一的假面。
按理说,他不必做到如此,历朝历代多的是太子先纳侧妃,再迎娶正妻,可是父皇告诉他,沈将军就快要归京了,他若是想在婚事上多一分胜算,便要做的更多,以此来打动沈琮志。
天子若是一意孤行,当然可以不用顾忌朝臣的意愿,喜欢谁便一道圣旨赐婚,这不是什么难事。
但陆培承不是那样的皇帝,他是最爱戴功臣和子民的仁君,这种事他做不来。更何况,沈琮志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因此陆之泽只能委曲求全。
他最近喜欢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人已经被他偷偷接进了东宫,这几日正缠绵着打得火热,好几日都没顾得上盯着静熙宫那边的动静,先前自己不小心送了吃了会叫沈芜长疹子的血燕,太子心虚,一连好几日都没敢在沈芜面前找存在。
今日静熙宫请太医的动静很大,他想要不知道都难。
写完了折子,那位可人的新欢红颜将补气的参汤端了上来。
女子小手不安分地伸进了太子的衣襟,笑得柔媚。
太子脸上浮现笑意,眼睛直勾勾盯着佳人,将那参汤几口灌了下去,而后放下碗,捉住胸前作乱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还闹,昨夜未曾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