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帝的声音有些暗哑了下来,紧紧拢着眉,又叹出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紧了左丞,像是向他解释,又像是心中凄怆般说道:“孤问心无愧,但此手足相残实在痛彻心扉,故而孤不想在回忆当年之事,也不想向侯掌故等详细解释,左丞可知,稍加回想,对孤而言,便是又一次的痛心?”
左丞哑口无言,只能继续磕头,口呼:“微臣有愧,致使皇上难过,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本想着借此事闹闹腾腾,与好奇满满的群臣一道逼问,让皇上先尴尬几分,接下来就算皇上解释,也可以让底下的人到处散播不利之辞,但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已经不在,群臣又不肯配合,加上皇上这般掏心掏肺,做足戏份,真让自己的计谋有些适得其反的效果了。
先解释当年之事的人,便抢占了先机,先下自己已经落后一步,再派人编造皇上是伪造圣旨,不是真命所归,不知还能收到几分效果。
——棋差了,何止仅仅一着。
“皇上是真命所归,英明神武,上苍庇佑皇上终得顺利登基,至于斩杀诸位篡位的皇子之事,皇上宽宏大量,宅心仁厚,有皇上坐守江山,实乃万民之福也!”
文官一列中有人当先呼了一声。
静默片刻,立刻满朝文武尽皆朗声道:“实乃万民之福也!”
尽欢帝稍稍撇去了眼中假作的痛心疾首,勉强扯动嘴角,看着跪了一地,满面真挚溜须吹马的百官,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平挥向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罢了,孤有些累了,退朝罢。”
“恭送皇上万岁!”
百官仍然伏地,待着尽欢帝起身离开,方才由人瞥了一眼大势已去,又狠狠得罪了尽欢帝,再难翻身的左丞,阴阳怪气地说道:“水落石出,左丞今晚可是睡得好觉了。”
左丞悻悻,没有回言。
另一绿袍官员立刻随上,与方才那人一道落进下石,毫无顾忌:“左丞安歇了,但是迫着皇上回忆了酸楚往事,皇上可难安眠了,左丞这般作为,确实有些过火了。”
左丞抬眼看着两人,再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所有之前趋炎附势的臣子,莫不是远观战局,莫不是随声附和,莫不是眼露幸灾乐祸,心中终于生出‘世态炎凉’之感,却是没有表现出怒气,只是微微颔首,也不予回应,便拂袖离开了。
——自己这般,算是失败了。
不过也不是满盘皆输,看那少女当时的表情,决计是有后招的。